老人估计看出了少年心里的疑惑。他说;“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大路上的人家不是被道上的官兵和强盗抢了,就是烧了。大家都躲在偏僻一点的山村里。”
原来如此。先去老人家的村里过上一夜再说。
老马拉破车,又在蜿蜒的小道上缓缓走了三五里地。迎面过来了三个骑马的汉子,风风火火的,与他们擦肩而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家伙突然又吹着口哨返身而回。
三人手中多了布片袋子,靠近马车时,他们二话没说,抓起车上那些瓜薯直往布袋里塞,就像从自家地上捡的一样随意。
连瓜薯都要抢,这地方的人是穷疯了?还是饿怕了?
“有人在偷你的瓜薯啦!”臭孩拉了拉老人衣服,大叫着提醒他。老农又恢复了聋的本性,不吭一声,只看着前方赶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臭孩只好趴在那些瓜薯上,想用自己有限的身体面积尽量多保住一些劳动果实。
大汉们来了脾气,拿起瓜薯就往臭孩身上招呼,看他没有丝毫躲让的意思,三人合力把他从车上扔下来,接着一番拳打脚踢。臭孩趴在地上,护着肚子和裤裆,那里有他此次出行最为重要的东西。用师父的话说,比他的命还重要。
臭孩被揍得鼻青脸肿,三个男人拍拍鼓起的袋子,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臭孩牢记着师父的话,要护住最重要的东西,却忘了装行李的包袱还在车上。那几个人并没抢走,好在他多了个心眼,把行李夹在马车的一个隔板下,他们没看到。
马车走出一点距离了,可他走不快,一瘸一拐往前赶,实在赶不上。他大声呼喊着,让老农停下来等他。
老农倒是回头了,用手举起那个他熟悉的行李包袱,对着他邪恶的笑了起来。接着,给驼车的老马又是狠狠一鞭。老马想停下来,又接着是一鞭。
这一鞭又一鞭,也狠狠抽在了臭孩心头。
那臭孩看着马车消失在了小路的拐弯处。老马看来也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那有点瘸拐的奔跑姿势仿佛是告诉他——拜托,不要追。
老农下到地里干活,他的村子不可能超出十里地,算算已经走过的路程,他的村子一定是前方不远,确实不必追,省着点力气慢慢走,找到村子,明天安顿好,再找人不迟。
太阳也有半边脸掉到山里了。臭臭全身生疼,试着坐了起来,一翻身,地上还滚落了一个地薯,硌了他一下,像是和他打招呼,“朋友,你还吃不?”
当然吃,刚刚才吃完一个地薯,就碰到那几个大汉,要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脊,不然自己就有力气还手,那三个家伙怎么会是对手。
一个地薯下肚,又能继续赶路。而且,这一个地薯味道感觉更好。臭臭知道原因——他还能吃得更多,要不是肚子饿,早该生龙活虎才是。
临行前,师父叮嘱:“天黑路滑,人心复杂。有事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
师父说得没错。一个老农不怎么言语,不声不响就弄走了他的行李和盘缠,更何况那些有头有脸有关系有资源的厉害人物呢?
师父还叮嘱:“兵荒马乱,流寇横行,一路上遇到事就躲远点,若是找到你身上了,就跑,跑不掉也别还手,打得赢也别还手,反正你扛揍。因为你不知道别人还有多少帮手和后手。”
是的,就那三个家伙,根本没多大力气,他个头虽然不到五尺,可像石头一样硬实,他的力气比那几个人的力气加起来还大,因为饿,打个对折,对付他们也没问题。
他忍了,师父说得对,要是再来十个八个呢?
师父还叮嘱:“用布捆在在腰间的东西一定保护好,能不能进武府就指望它了。”
他又摸了一摸,确认还在。
师父还叮嘱……太啰嗦了,要把师父的叮嘱全想一遍,得头疼死,至少比现在的身体还疼。
之所以想了这么多,是他确实想师父了。越是遇到问题,就越是想念师父。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种想念如此强烈。
不想了,赶路吧!
太阳那半个脸也彻底掉下去了,远处晃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那个村落正在朝他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