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做到这一地步吗?!”
徐正年怀着不解,愤怒的情感怒吼。
“你们觉得我开仓放粮,能救多少人?”
“很多!”
“你们觉得我这儿有多少粮食啊?还是说你们觉得难民很少?只看连云县,活着的人是不算多。可是,你们要知道整个徐州都被淹了,那些颠沛流离的难民,还在想着是冒险去匪患严重的北方,还是去可能被淹的更严重的南方的时候。突然听说连云县有个大好人,正在发粮食。这种时候,你们觉得那些难民会往哪里跑啊?那种情况,我家的粮食够吃多久?要知道朝廷的救济粮,在打完仗之前,可是下不来的。”
徐正年被问住了,宫商羽也沉默不言。
柳泉生慢慢站起身来,“早在半个月前,我就猜到有这场大水。好在我爹盖这宅子的时候,选的位置好。盖在这么高的山上,但那大水还是好可怕啊。哈哈,抱歉扯远了。刚刚那个女婢真是笨手笨脚啊,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已经好久没低声下气的给人端茶倒酒了。那些下人啊,他们不是下人,都是我的家人。他们陪伴着无父无母的我一同长大,开心难过,只有他们在乎。哪怕我最困难的时期,他们也没有离开我。如今我又怎么能舍弃他们,我让他们把他们各自的老少接到宅子里。我只是个普通人,救不了太多人,所以我至少要尽力救我在乎的人。你们想拿走粮食,那就是要拿走我们的命,我们不会坐以待毙。”
柳泉生说着说着走到一旁候着的女婢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温柔的问道:“抱歉,还疼吗?”
女婢羞涩的摇摇头。
“那么,怎么说,两位?是打算为了数以万计的难民,杀光我们这区区几十人吗?”
柳泉生转过头看向正坐的师徒,徐正年双手死死的掐着大腿,他想不明白,该怎么办?算了,一走了之?那,那些难民怎么办?可不走,怎么?真要抢?可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也只是想活着,因为这点就要杀了他们?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过去,兵人已经将手放在腰间的环首刀上去了。
宫商羽突然握住了徐正年的手,徐正年抬起头看向宫商羽。宫商羽默默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宫商羽牵起徐正年的手站起,“那么,我们便告辞了。”
“小林,送送他们。”
兵人跟在师徒后面一直走出大门,宫商羽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商。”
宫商羽扭头看向兵人,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我叫林辄,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嗯。”
兵人不光肉身强大,五感也同样可怕,单就嗅觉是狗的数倍。在皇帝膝下,主要也是负责追踪调查等工作。
柳家所在的山在大水之后相当难走,这也是宫商羽和徐正年徒步上山的原因。来时走了三个时辰,下去估计也少不了两个时辰。
果然,一个时辰后,两人尚在半山腰。
“休息会儿吧。”
“奥。”
两人找了棵大树,把背上的银两垫在了泥土上,有点硌腚。
宫商羽看了看徐正年,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她觉得自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因为自己也在想。
宫商羽点上烟斗抽了两口,然后叼在嘴里,盯着自己的左手出神。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脑内回荡,“羽儿啊,近来军中缺粮,委屈你了。”
宫商羽将自己的衣袖挽到手肘处,看着小臂上的刺青,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这时徐正年好像心有灵犀的察觉到了一般,双手握住了宫商羽的走手。
“师傅,你说过的吧,我们尽力了。”
宫商羽看着徐正年,“嗯。”
待到师徒二人下山时虽然阴着天,但算算时辰已近黄昏了,“我猜,不是好消息?”
连云县县长耸耸肩问道。
“嗯,他们有粮食。”
“好消息啊。”
“粮食是这个。”
宫商羽从包袱里拿出一条人的断腿,县长看着那条腿沉默了一会。按了按脑袋,“真是疯子啊,他们这就开始吃人了?”
宫商羽沉默的点点头。
徐正年试探的问道:“大人打算带人去把这群丧尽天良的剿灭吗?”
“我闲的蛋疼啊?”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宫商羽问道。
“领着百姓逃难呗,这里可不安全,大水指不定又会来一波。”
“往哪逃?”
“东边或者北边。”
“北方匪灾不是很严重吗?”
“县里还活着的加上捕快,再怎么说也有小万数。这么个大部队,没几个匪帮敢截的。趁着正值小暑,路上树多叶多的。但是别的县也往北边跑的话,这一路上树皮树叶还真不一定够吃的。”
“也没别的办法了。”
“是啊,要是像柳家那群疯子似的就不能叫人了。对了,两位高人打算往哪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