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兄弟送走亲朋好友,家里人团聚在一起非常高兴。善成是左老二特意挽留下来,与左钢一起共叙友情的亲密朋友,自然是多亲多近。左钢离家时,善家兄弟专程从寺院请假赶来相送,那时善成和善真还未成年,仅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已是大小伙子。左钢拉着善成的手说:“我记得那年你们哥俩跑来送我,你还哭了鼻子。”善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不是我,掉眼泪的是善真,他哭的最厉害。”左钢听罢,依然不绕,接着抢白:“还不是你先摸了泪。”说完大家便哄堂大笑。左善人虽是一家之长,自从儿子逝去,身体一直不好,所幸二孙子长大成人支撑门户,给他慰藉不少。如今大孙子左钢回来喜不自禁,便不顾病体和大伙说说笑笑,反倒精神头儿大长,就像没病一样。他见左钢逗善成的样子十分有趣,就和众人一样嬉笑起来,还有点把持不住,笑的差点把拐杖掉在地上。
大家说笑一阵,此时左善人有些困倦,家里人扶他进内室休息,其他内眷也随之离去,堂屋就剩下左家兄弟和善成三人。
善成拉着左钢,非让他接着刚才的故事讲下去,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个“下回分解”。
左钢顿时一脸严肃,他见屋内没有外人,一声长叹说道:“那好吧!此事说来话长,需慢慢讲来。”于是他将高丽成欢驿大战的一些细节徐徐道来。
时间退回到大半年前,那是光绪二十年夏天,左钢所在的武毅军老前营奉命调离牙山,队伍行进途中,看见有一些朝鲜难民陆陆续续过来,有的拖儿带女哭哭啼啼,有的头顶笸箩失魂落魄。左钢命一个什长前去询问情况。那什长离开队伍追上几个逃难的朝鲜人,比比划划的说了半天。无奈对方就是听不懂他讲的话,双方无法进行语言交流,彼此之间甚至产生误会,相互推搡起来,有些人明显表示出不友好。什长在路上又了拦截几拨难民,依然一无所获。这时左钢带了一名亲兵赶了过来,正向一个老者问话,那老者连连摆手,好容易张了张干瘪的嘴唇,吐了一句什么话。但左钢和亲兵根本听不清楚。
“报告!左哨官,我问了好几拨了,他们都说的是鸟话,咱们听不懂啊。”那个什长看见左钢连忙行了一个跪拜礼,向他回禀。左钢望着这三三五五的逃难人也是一脸愁云,束手无策。此时一个擦身而过的老者突然躺倒与地,口吐白沫。搀扶老者的妇人急的大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呼喊。左钢他们几人虽然不知道她呼叫什么,但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左钢急忙走上前去,帮着那妇人扶起老者的上身,回头对什长说:“带水了吗?”
“带了,”什长急忙从后腰带上解下一个牛皮水囊,递给左钢。左钢接过水囊给老者嘴里慢慢喂水,一会功夫,老人渐渐苏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妇人的脸上也露出悦色,感激的一个劲给左钢磕头。闻讯赶来的临近难民也纷纷帮忙搀扶老人,揉搓前胸拍打后背,他们嘴里呜哩哇啦的说着鸟话。左钢几个人能感觉到他们是在表示感谢,只是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此时一个年轻人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他对着左钢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说:“大人!贵军可是大清国派来的吗?”
左钢闻听就是一楞,此人说的是汉话,还略带些东北口音。他连忙起身拉起这个年轻人,诧异地询问:“你会说中国话?”年轻人回答:“是的,大人!我前几年在鸭绿江边做生意,跟随一个中国掌柜做跟班,接触汉人多了,逐渐学会了中国话。”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的口语里有一股浓重的东北味。”左钢接着问:“这些逃难的人是怎么回事?”那个年轻人说:“前些日子闹东林党,不知怎么就来了大批的日本人,他们包围了皇宫,紧接着传出日本人要北上攻打牙山,说是牙山有一股从大清朝来的清兵。这伙日本军队占领汉城后,在出入汉城的各个路口设卡拦截,凡是路过的车辆行人一律扣留,抓去给他们当苦力脚夫,把附近的老百姓都吓坏了,大伙纷纷撇家舍业开始逃难。老天不作美,扁扁此时掌柜的派我和一个小伙计来汉城贩货。我们赶一辆牛车,送一车粮食进城,被他们截住,连人带车都被他们押送到军营。当天晚上我瞅了个机会逃了出来,随着逃难人群想返回船桥里。”
“刚才,我看见你们穿戴大清的军服号坎,又都说中国话,便猜出你们可能是进驻牙山的清朝军队。”那个年轻人又说:“你们可来了,赶紧打跑这伙倭贼吧,我们老百姓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