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昆眯缝着眼,听到最后将头摇得如不郎鼓似的。他说:“聂总兵果然不俗,出口成章。一篇逃跑的学问被你吹乎的天花乱坠,佩服,佩服!”紧接着另外几个人嘘声一片。
军情议事,议到如此地步,叶志超已经心灰意冷,四大军统领各执己见,全然没把这个上命的“总统”当回事。此时叶志超忍无可忍,突然连拍了三下帅案,励声大叫:“诸将听令,本帅乃朝廷钦命,杀伐决断自有我一人承担,诸将自当听令而已,无需多言,有敢违抗本帅将令者,杀无赦。”此话一出,倒使得聂士成吃惊不小,几曾时见过叶志超如此发狠。叶志超自己也觉得有些莽然,一时愤愤说出了这句狠话,再想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古人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堂堂四大军万人大帅。他呆呆地站在帅案后边,两眼冷冷的看着肃然站立的诸位将领,竟然再无下文。
卫、马、左、丰四军统帅经此一喝,确被击懵,顿时鸦雀无声,再无一人喧哗,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军令如山。聂士成张了张嘴,想打个圆场,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马玉昆脸色阴沉转身而去,左宝贵两眼圆睁盯着叶志超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拂袖便走。卫汝贵低头不语,正待转身被丰升阿拽了一把,丰升阿示意他道别再走。他回头冲丰升阿不笑强笑,呲了呲牙,神色难看随之退出。只有丰升阿勉强一抱拳,说了声“末将得令”离开大帐。
众人散去,叶志超咕咚一声跌坐在帅凳之上,低头不语,脑子里一片混沌。
聂士成回到自己的营帐,反复琢磨着议事会上发生的事,他本意是调和诸将和叶志超的关系,至少和和稀泥,不使大家过于尴尬。尤其眼下大敌当前,将帅不和军之大忌。只是时间紧迫军情吃紧,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干着急束手无措。
幽暗的寝帐,聂士成毫无睡意,一个人闭着眼在那里发愁。一个亲兵进来报告,说果珲罡求见。聂士成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立刻传见。原来果珲罡的卫队抓住了一名奸细,经过审问,此人是左宝贵属下的一名亲兵,刚从叶大帅的卫队营出来,形色慌张甚是可疑,便被埋伏已久的左钢兵勇抓获。聂士成问:“此人都交代了什么问题?”
果珲罡回道:“此人曾经在叶大帅卫队营当差,和现任卫队营管带有点亲戚关系,故而来往密切,其他还没有问出什么问题。”聂士成听罢不置可否,来回踱了两步,说道:“你派人紧盯住这位姬管带,据叶大帅说,最近他反应异常,时常接近大帅寝帐,似有不轨行为。”果珲罡说:“那好办,把他叫来一问便知。”
“哪有那么简单,没有真凭实据,他什么也不会说,反倒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聂士成补充说:“再说了,叶大帅也只是怀疑而已。此时万万不能内生事端,否则将至军心不稳。”
二人正在谈论之时,听见帐外有人争吵。聂士成和果珲罡急忙走出军帐,看见几个聂士成的亲兵挡住帅府卫队营的人,双方相互争吵,个别人甚至推搡起来。聂士成立即高声断喝:“住手,不得无礼。”一个亲兵回头看见是聂总兵,立即收回手中腰刀上前回话:“大人,他们卫队营说我们抓了他们的人,前来要人,非要见大人不可。”
聂士成觉得很蹊跷,一时没有搞明白出了什么事,扭头看了果珲罡一眼,示意征询他的意见。果珲罡已经猜出七八分,可能和刚才捉到那个奸细有关,便上前一步说道:“刚才我们是捉到一个人,但不是你们卫队营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此时,一直躲在黑影里的姬管带走了出来,他上前一抱拳回话:“二位大人,标下唐突了。刚才末将的一个老相识,曾经随属下当差多年,傍晚时分,他来我这里闲聊。几个熟人多喝了几杯,耽误了功夫,不曾想出营时被左钢左大人给抓了。他的几个相识便吵着要人,实在是属下管教不严,属下甘愿受罚。”
话说到这里,聂士成看了一眼果珲罡,问道:“果大人,可有此事?”果珲罡故做惊讶回道:“哎呀,原来如此,下边的人只说抓了一个私犯宵禁的奸细,不曾想是姬管带姬大人的旧部熟人。”随即忙命属下兵勇知会左钢,立即放人赔礼道歉。
事情到此本该了结,平安无事,谁知节外生枝竟然祸起萧墙。一名亲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附在果珲罡耳边嘀咕了几句。原来,左钢抓住的那个奸细经不得恐吓,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书信是左宝贵写的,大致内容是说:叶大帅兵败成欢驿之后,畏敌情绪严重,几次流露出退兵的想法。当下大敌当前益上下同心合力抗敌,大帅乃全军之主,务必不使其退走成行,恐追悔未及。大帅在尚能树我大清之旗,军心不散。他若退却,高丽之事不可为也。望兄等力劝其决战之,我等共促觐督。唯此,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