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兵元山、朔宁两个支队虽然伤亡不小,但终归连连得手,攻下四、五个清军堡垒。他们从两个方向发动进攻,攻击圈逐渐合拢,形成了扇子面形状的包围态势。除个别清军堡垒外,几乎扫清了清军在城外的大部分障碍。两个支队合兵一处,从东、北、西三个方向钳制牡丹台,大有合围包抄之势。最初牡丹台守军的大炮威力十足,不断火力覆盖城外的倭兵,支援鹞子山的堡垒。随着城外阵地失守,倭兵三面合击,牡丹台已经自顾不暇,由主动开炮变得被动防御,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只能全力防守自己的地盘了。
牡丹台是平壤城的制高点,“据全城形胜”,牡丹台失守,全城遭受威胁。所以倭兵早已注目于此,他们集中朔宁、元山两个支队七、八千兵力,企图一举夺占。这场攻防战打的可谓异常惨烈,据守牡丹台的清军是左宝贵奉军的主力部队,兵强马壮武器精良,从官佐到兵勇人人士气高亢。牡丹台居高临下,占尽地势上的便利,关键部位部署了新购进的速射炮,半数兵勇手持七连发的快枪。
倭兵进攻牡丹台,一开始连续遭受挫败。清军凭借位置优势,又有城墙垛口掩护,猛烈的火力压制了倭兵的多次冲锋。只要敌人进入射程,清军的子弹便雨点般呼啸而至。元山支队迅速调集重炮靠近牡丹台,使用密集的排炮连发战术,猛烈轰击牡丹台守军。左宝贵亲临前线,镇定的站在速射炮一侧,指挥若定,敌我两侧展开了炮战。牡丹台城墙虽然比清军自己修的堡垒胸墙坚固几倍,但是经不住炮弹的轰炸,多处城墙垛口被掀翻削平,清军兵勇不少人负伤倒地。倭军大炮尚未完全停止,倭兵便像饿狼似的一窝蜂般冲向牡丹台坡下,咆哮着开始攻城。牡丹台上,炮击时隐蔽的兵勇们一跃而起,开始射击靠近的倭兵,双方激战不已难解难分。
这时聂士成带人赶到牡丹台附近,他们即刻甩蹬离鞍飞奔上山,一边躲避着倭兵的流弹,一边寻找左宝贵的身影。左宝贵看见聂士成一行冒死赶来,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他紧紧拉住聂士成的手感慨的说:“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啊!”聂士成说:“你不怕死,我岂能贪生乎。”他看了看左右,问左宝贵:“你这里人手够吗?需要我…”话未说完,一颗流弹擦着聂士成耳边飞过,吓得他赶紧缩身蹲下。左宝贵将佩刀收起,掸了掸袍袖的泥土,呵呵一笑神态自若的说:“聂总兵,我这里还有预备队没用呢,那倒不必,只是这弹药可能…”话未落音,一颗炮弹在附近炸响,炸起的尘土扑面而来。左宝贵不好意思的说:“兄弟,你来看我就足够了,快下去吧,”他迟疑了一下又说:“你帮我催催弹药。”言毕他快步走向一个垛口,那个垛口旁边一个兵勇负伤倒地,肩头血流不止,他急忙赶过去帮忙救治。
看到这里,聂士成心情激荡,眼眶里擎着泪花,转身走下牡丹台。他刚拐下栈道迎面碰见左小尕,左小尕带着他的一哨兵勇急匆匆往上跑。他看见聂士成一行人下来,初时觉得奇怪,山上枪炮正酣,怎么有人往回走?此时仍是深夜,稍远处看不清人脸眉眼,走到近前,左小尕认出了聂士成,连忙抱拳施礼说:“这不是聂总兵聂大人吗?”聂士成也是一愣,他在奉军熟人很少,这大黑天竟然识得必是故交,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人的姓名。他忙回话说:“鄙人眼拙,月色不明,我还真记不起了,阁下何人?”左小尕笑笑说:“大人,您忘了,我是左家三尕子啊。”说完他又一抱拳说:“大人,上边吃紧,我得赶紧上去支援呢,回见您呢!”不待说完,左小尕紧跑几步,追赶前边的兵勇,消失在黑夜之中。
听完左小尕后边几句自报家门的话,聂士成恍然大悟,记起了上月的那件往事。左钢紧随聂士成左右,他问道:“聂大人,你认识此人?”聂士成莞尔一笑,讲了一段往事。他们一边随着撤退的伤员往下走,一边谈论着左小尕的事。
前日聂士成率领残部从成欢驿撤退,刚进平壤城,部队四处找房子。那时四大军已经进驻月余,几乎所有能住人的地方早被瓜分一空。包括大帅叶志超的几营人马,由于来的晚也找不到像样的住所。之后,还是闵丙奭把自己的一处私宅小院让了出来。没有房住的兵勇只能搭设帐篷,自行解决,平壤城就像一座大兵营。无奈之际,奉军左宝贵退出一处破庙,让给聂士成。左宝贵介绍:“这处院落曾经是一个庙宇,听说,近年兵荒马乱经常闹鬼,不时有人来此寻死上吊,甚是恐怖。聂总兵若不嫌这里诡异晦气,那就屈尊将就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