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上,一人…”
李过的话还未说完,屋内响起了枪声,火铳子弹穿过了门板,径直打在千户的腰上
“反贼,你敢骗锦衣卫!”其余的锦衣卫大喊!
房门开了,冰冷的枪口抵在李过的后脑,几名锦衣卫都面面相觑
“回北镇抚司!有反贼!!”
随着锦衣卫慌张的走远,李过感觉到,他要找的人,出来了
两人缓缓退进屋内
“你是谁”李过故作不知的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来找你有事求问”
“谢绝客人,我只想活着”
“那你的丈夫和儿子呢”李过问“顾淮枫,是你”
“你再胡说!我现在就打死你!”
“朱常瀛”李过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你真忍心看着他像福王一样?被暴民分尸吗?”
顾淮枫犹豫了,这个本来就是在故作坚强的女人给了李过机会
李过麻利的转身,把枪口对准夜空
扳机狠狠扣下,世界无事发生
顾淮枫泄气了,手中的火铳随着李过的手落下
李过凑近她,听见她在轻声嘀咕
“他不是我丈夫,我们…没有拜过夫妻”
李过缓缓松开了手,拿起佩刀,恭恭敬敬的交给顾淮枫
“多有得罪,余以莽夫之劳,您尽可以确认,我绝没有利器了”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把锦衣卫引到这里来!”顾淮枫愤怒的说
“为了干净,这些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我们素不相识!你就让我打伤了锦衣卫!”
气氛沉默良久,唯有三更的满月作光亮
“不会再有锦衣卫了…”李过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城外的大顺军如果收不到谈判的结果,明日就会开始攻城!”
顾淮枫一话不发,李过又向前近两步
“顾淮枫,连锦衣卫都能为几两碎银收买,为了我这种杀千刀的反贼做事,大明,已经烂了”
这一次轮到顾淮枫沉默,片刻,她拔开李过的佩刀,刀光烁烁
“您想杀了我,我无话可…!”
“不要!”李过大喊
顾淮枫用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李过向前拼死拉住,顾淮枫的眼睛瞪着他,让李过都感到了畏惧
“我不会叛国!明亡我亡!”
李过怔住了,高迎祥,李自成起义,所到之处,哪里的总兵不是望风而降,面前这个女人,她的刚毅让这个刚与皇帝对峙过的将军深深震惊
李过跪下了,手里仍然死死把住刀刃,血一滴一滴滴在碎石板上
“那朱常瀛呢!朱由榔呢!他们都会被杀的!你想看着!”
“不用你说!!”顾淮枫把刀从他手中拔出,转锋到他的肩上
“这是皇家刀法,你真忍心看着教你的人死吗?!”
顾淮枫强撑着,把刀靠在李过的甲上
“告诉我秘密吧,我能保证,朱常瀛一定不会有事”
“你拿什么保证”
李过缓缓撩开外甲,从中掏出令牌
一瞬间,顾淮枫好像怔住了,脸上的皮肉抽动几下,她闭上双眼,手中的刀光落在平地上
“我要出城”顾淮枫压住哭腔,对李过提出条件
“顺军大营在昌平,离北京四十里,距离攻城还有三个时辰,到破晓之前,我需要你帮你自己一个大忙”
李过继续说“从万历年间,你和朱常瀛就有不解之缘,明宫廷里所有的事你们都知道,你现在也是最后我能知道问到这些事的人了!”
“为什么要问”顾淮枫淡淡的问
“明这棵大枯树挺不过这一天了!”李过抬起头“京城里传的谈判只是幌子,这一战肯定会发生了,新朝即将建立”
“想当年太祖朱元璋,本淮右布衣,却能扫平江南,北伐驱逐鞑虏,成祖一朝,五征漠北,颠天覆地,西洋宝船威震海外,仁宣之治德泽四方”
“自土木之变,大明便开始衰微,主兄弟同室操戈,大礼要议,国本要争北蒙满之侵,南倭奴之患!却却何时得到过真的结局,几代内阁首辅,反而越改越差!所谓中兴,不过回光返照”
“自比汉唐的朱家天下!今天还是要亡了,所以,永昌皇帝托我把这王朝最后的秘密问清楚,大顺才能永昌与世,唯有知道王朝腐化的真相,我们才能给苍生一个王”
顾淮枫低头,对李过突如其来的健谈无动于衷,她说
“改一朝,换一代,天下就会幸福了?像我们一样的人就能活下去了?”
“我以将军的名义起誓,定护你和桂王的周全,我们…就从三大案讲起”
顾淮枫没有了当时的倔强,她都四十四岁了,每日还在怀念那些待字闺中的年华,可光年流转,她还未成婚,只留下了比爱更深刻的回忆
顾淮枫抬头望向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六的圆月,踱步走进庭里,李过缓缓起身,在三个时辰亦或者说二十四年的开端,他听见了走向微光里的顾淮枫在风声窸窣中轻声呢喃
“那年我二十岁,我是东林党的后人,那年…是万历四十八年”
“那年我从无锡到北京,萨尔浒之战中的死难者,活的死的都从辽东来了…”
“那年,我遇上了一个捕快,遇上一个百户,又遇上了一个王爷,数不清了,但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顾淮枫转身,发现李过倚在破败的柱子上,春风变得有一丝诡异的和煦,仿佛是回到了流年的涅槃地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那年是万历四十八年”
“顾淮枫遇见了朱常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