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么？”嬷嬷一头雾水，与太子交好不好么。何况他们是表兄弟，相处难免比他人亲密些。

公主扭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嬷嬷，“不好啊，阿莲”，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暮光穿过暮霭，似乎能看得很远，可外面都是些府中错落的景致。

“那个姒水？”阿莲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屋中公主才看完的那份官报。

“她成不了姒窈，且看着吧，羊儿不在帝都，公主府动手清理将军府的小管家？他毕竟是个将军。”

阿莲嬷嬷不再说什么。

疲劳又杂乱的一天，好在一切算是有序。

将军府历来节俭，府外的街灯都比府内亮多了。精疲力竭，姒水、丹蔻、三土在马车上就被摇得昏昏沉沉，睡得又晕天黑地，下了马车巴不得就地躺下，倒头就睡。

可是不可以。

“呱——”

“啊！”

三人刚进府中，黑摸摸的拐角处突然抛出一物，往姒水头上罩来，三人吓得原地哭爹喊娘，正当此时，只听一人哈哈大笑起来。

闻声赶来的府中小厮打灯笼一照，姒水和丹蔻脸色惨白，三人同时往地上看去，只见赵裁使劲摁在一坨白色布袋上，布袋中鼓鼓囊囊，泥鳅一般玩命挣扎，布袋外半截身体泥鳅尾巴似的活蹦乱跳。

“招财？”

自以为奸计得逞的赵裁一脸兴奋的贼笑凝在脸上，“你怎么在这？”

“那我应该在哪儿？”姒水气愤极了，用手拍着胸口。

“那，那那”，赵裁脸都绿了，起身揪住布袋底一扯，见露出来的居然是个小厮，他上去兜屁股就给他狠狠一脚。

气儿还没有消呢，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痛，“原来你是打算要捉我的呀！”姒水的瞌睡一下子给激醒了，惊魂甫定，又来气受，姒水使上了全劲。

“啊，疼疼疼！”赵裁将就着姒水的手原地打着转，“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救我，啊，是我跟鱼小羊亲还是她跟鱼小羊亲啊！”

哪有人听他的啊，那三人早就把灯笼递给姒水，跟飞毛腿似地溜了。

“啊！阿嫂，阿嫂，下次不敢了，放，放手……”

夜黑且静，赵裁杀猪般的嚎叫撕扯着黑暗，姒水还有那么些理智，怕府外头的人听了去，便撒了手。

“姒水，你这个泼妇，男人的耳朵，你懂吗？懂吗？除了我阿娘，有哪个女人敢揪啊，你这个泼妇！”赵裁抹一把泪，握住自己的耳朵，只坐在地上耍赖蹬腿。

“你个小丑八怪，敢用口袋对付我，下次你试试，我定把你耳朵揪下来塞你嘴里！”姒水才不管他哭不哭鼻子呢，捡起那口袋一把罩在赵裁脑袋上，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三土今天替我忙活了一整天，你还敢给他一脚！”

呸呸呸！

姒水吐完口水，忽地想起一事，立即皱起了眉头，怪自己打击报复得有些操之过急，她用掌根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横跨过去轻轻扯开赵裁脑袋上的口袋。

那赵裁安安静静抱腿坐在那里，一脸伤心。

这下麻烦大了，真生气了。姒水左右转着看他的脸，他气鼓鼓一脸倔强又愤恨地与她的目光对抗。

“知道错啦！”姒水故意提高了音量。

哼！

赵裁把头侧到一边。

“得亏你让我在官报上写了那么多天寄售行的小帖子，今天开业生意好得很！”姒水有意表扬。

哼！

赵裁把脑袋扭到另一边。

“没想到你这小脑袋很聪明嘛！”姒水手上哈了口气在他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姒水！”赵裁又被激怒，他盘腿起身，姒水已赶紧大步离开，赵裁哪肯就这么算了，拔腿就追，姒水一听背后风声不对，赶紧跑路。

“好吃吗？”

厨房门口的花树下，几只小虫围绕着橘红的灯笼打转。

“好吃”，赵裁也有阿姊被鱼阿音带着去寄售行门口闹事，家里收到督管帖后，他就来将军府等着了，晚饭还没吃，一想到这个，这碗面刚理顺的气又跑回来，他的喜笑颜开顿时消失，“哼，我阿兄真的会娶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么，我晌午就来，等着蹭个饭，你倒好，干脆带着他们，啊，一帮闲杂人等，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一个功臣！在门口忍饥挨饿喝西北风！”

他用筷子在空气中比划着，一脸苦大仇深，委屈巴巴。

“还饿吗？”“哐”一个小簸箩被霸气地按上桌，簸箩中各种小吃食在里面晃晃悠悠。

赵裁眼睛一亮，嘴角管不住地往两个耳朵边撕扯延伸，“不饿了！”

帝都样样有，但没有姒水的手艺，她的酥酪果子堪称一绝。

“以后读书累了尽管来拿！”姒水语气豪横。

“真的？”赵裁眼中闪着天真的星星。

“真的！”姒水举四指保证。

赵裁人小，胆子也跟着不大，他把这美事想了又想，收起天真，十分警惕地看着姒水，“你还要在官报上写帖子吗？”

“聪明啊！”姒水及时夸赞。

“我来其实也是为这事的”，见想到一块儿了，赵裁把小簸箩扒到一边，手在桌上敲敲画画，“你在官报上只画不说，就画今日寄售行门口一大群有身份有财富的女子拥挤在一起，还有你的伙计在忙碌，‘睹物寄售行’几个字一定要大一定要最显眼，嗯，你也要在画上，而且要在那些女子中间。这样，画的内容实事求是，至于是在吵架还是谈生意，那就有得看官报的人互相聊互相传啦！”他说得眉飞色舞、自信满满。

“除了我，都有了”，姒水从数张纸中抽出一张，赵裁接过一看，的确，除了姒水本人，其他都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他不禁对姒水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这些”，姒水在桌上摊开剩余的纸，纸上有文字、有画样：“这些都是今天谈成的，一并发了。”

“这么多？”赵裁简直难以置信。

“给钱！”

“有得谈！”

两人立即达成共识，赵裁一一翻看着那些画纸：“你今天有那个闲工夫画？”

“除了最开始那张，其他的有帮手。”

“谁啊？”赵裁听说，又把那些“帮手”画的翻出来查看，“不错啊，感觉画画的人年龄和我相仿啊！”

“哟”，这话倒让姒水很诧异，“你这脑袋除了读书不行，其他的都很在行嘛！”

这一顿好夸，赵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