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印信在你手里啊,里面的银两不多,但你可以用到一文不剩。”
姒水歪头看了鱼小羊一眼:“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
“是,你宁愿自己扛麻袋都不愿意用那里面的钱多雇几个伙计,你省吃俭用到每日在地里啃萝卜也不愿意花点钱带点干粮!”
“有那么惨吗?”
姒水话还没说完,肚子里一阵咕噜噜声按都按不住,鱼小羊歪过脑袋看着她,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没憋住,“噗”地一声笑得蹲了下去,她还没笑完呢,肚肠里又如擂鼓一般响起来,整个巷子里都是姒水的笑声和肚子里的叫声,鱼小羊无奈又心疼地站着看着笑翻在地的她。
肚子里的叫声变着花样,没完没了,姒水也跟着笑得停不下来,“都怪那些萝卜!”她抽空埋怨。
最终,他一把抓起笑到浑身无力的她甩到背上,她依然还在笑得发抖,他不明白也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笑的,可是还没走两步,随着背心一阵“咕咕”声伴着震动,鱼小羊也放声大笑起来,且一笑就腿软,“啪”的一声他笑趴在地,姒水不明就里,大笑声猛地一收,“哈”,继而比之前更觉好笑,笑得打滚,直喊肚子疼。
回到仓库,伙计们也才把粮食搬完,因为秦言昼不在,两人把订好了的饭菜带回仓库,姒水一边吃一边在算盘上计算今日总共入库的粮食,鱼小羊在地上的灰里划着军阵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鱼小羊用棍子把地上的图抹掉,抬起头时,桌上的饭菜都已经一扫而光,看到姒水面前那一堆啃得光溜溜的骨头,鱼小羊总算是心安些,生怕是她太入神,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了而不自知。
她早已没在算账、记账,而是在纸上画着图,鱼小羊站起来,在仓库里四处查看,直到听到她搁笔的声音,他才走回来,替她揉着肩:“你这是要盖房子?”他看着桌上的图纸。
“嗯”,在算盘上拨打了一会儿,她提起笔在空白处记下一些数字,“我在收粮食这段时间看中了一片林子,已经交了定金,一部分会在附近选些地搭些篷子,储存木材并作简单加工,正在算怎么搭建既适用又省钱。”
“需要找工部?”鱼小羊拿起图纸仔细看着每一个部分,边看边点头。
“不需要”,她起身看着他:“不在帝都,找地方官员就可以了,正常纳税,没有不合规的地方,我已经打听过了,不需要那么复杂。”
以为她还是小小女子,没想到她考虑问题这么深入和客观。鱼小羊拿起笔在她的图纸上改了两笔,重新对数字作了计算并帮她记在旁边。
“姒老板,不知这样修改会不会更好?”鱼小羊放下笔。
姒水拿起图纸仔细看了看,又在算盘上演算一番,惊喜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个也会?”
“你以为的行军打仗就是千里奔驰,然后举着刀刀枪枪一阵肉搏吗?”他笑,稳健迷人,“我们也需要动脑筋的。”
“哦”,姒水笑:“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这话听得别扭,鱼小羊拍了一下姒水的脑袋:“你这个仓库防贼和防水都考虑得很是充分,你大概是想着粮食只储存到春天,中间的这个严冬注意潮湿就可以了,故而连四周排水都做得很巧妙。”
他一语中的,姒水点点头。
“可是不行”,他语气中眼神笃定,在姒水眼中他讲正事的样子很迷人:“你要考虑人心,你在所有人之前早早就定下了粮食,这得益于你不辞辛劳,每一个村每一块田去挑选去跟村民谈,以及你独到的眼光与胆色,一个小姑娘,手上没几个钱却敢做那么大的事且做下来了。接下来,如果到了春夏,粮食真如你预计的价格,且我知道你有一部分精挑细选的是用来作为种子储存的。”
“你的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姒水一点就懂,可她之前的确从未考虑过这些,她擅长于做事,却从不懂人。
“你不仅要防同行,还有与你自身相关的。”
姒水懂,她自己还有一大批仇家呢,似乎是当头挨了一棒,姒水叹了口气。
“怕吗?”鱼小羊坐在桌上,那样他的目光恰好与姒水的相平。
“不怕”,他这么一问,姒水反而有了勇气:“我会很快想出解决的法子的。”
“嗯”,鱼小羊冲他温柔地点头:“方法可以灵活些,不必就地解决。”
这话!
姒水眼珠一转,突然有了好主意,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顿时明朗起来,朝鱼小羊竖起一个手掌。
鱼小羊看了一眼,并没有拍上去,而是握住她的手指拉了下来,神情异常严肃,姒水也跟着严肃起来。
“还有一个”,鱼小羊的眼神异常复杂,“睹物从抱鸦秭的那一味药开始,收藏了不少不算名贵却是万金都难以找到的药材,那些药要在需要的人身上才能真正有它的价值,否则送人都没人要。”
他每日这么忙,也没向她打听过睹物的具体细节,姒水不知他怎么会这么清楚,又不好打断问,只点点头。
“这是一件大好事”,鱼小羊继续说:“我知道迄今从睹物出手的药材不在少数,尤其是抱鸦秭那样游历过江湖见过各种疑难杂症的医倌都不时把药材放在那里寄售后,它的口碑更好,可是它对你的潜在风险更大,远远超出了这粮仓。”
姒水心里思考着他的话,权衡着利弊。
“要么你拒赚这一行的钱,要么找到踏实信得过的鉴别的人,因为我们不懂,你可以找长亭歌白给你推荐人,大胆些去跟他说,别怕。”
“嗯”,想到它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姒水心中“突突”的,但只要在没发生危害性的事情前就能有提前且周密的防备、预案,姒水相信一切没问题。
这时候鱼小羊才竖起一个手掌,姒水拍了上去,两只一大一小的手没有立即分开。
“任何时候先考虑你自己,保护好你自己!”鱼小羊交代。
“连你也不能是例外吗?”
“不能”,鱼小羊摇头,“你是第一位,对于你来说是,对于我来说更是。”
“真的吗?”姒水有异议:“打天下呢?”
“真的”,鱼小羊异常认真,“天下是皇帝和百姓的,大丈夫以天下为己任,是个男儿都得有这份热血和担当,可唯有你是我最披肝沥胆的私心。”
“哦”,明明心里骄傲得不行,姒水却假装淡定地转身向外走去,鱼小羊一把拉住她的手跟着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