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娘子是个大义之人,两年多以前,正是你不愿援助张巡之时。她可是因为这个,看透了你的为人,才走的?”
贺兰进明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加愤恨的点点头。
陆灵上前一步,站到殷淑身旁,怒问道:“你一到岳州就听说许叔冀之子被害的事情,所以筹谋假意中毒,实则为了让凶徒大意,自投罗网来杀害你。只行事不端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为何要毒手重伤出云阁两位娘子?她们跟你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你竟然下这般死手!”
贺兰进明扬起脖子,愤然道:“并不是我让‘下山虎’下手重伤她们的,我只是让他配合我做出戏,谁知他这样!他母亲就是青楼出身,在他年幼之时将他送到庙里就不管了,所以他一生最恨烟花女子。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并非我教唆!”
殷淑对陆灵道:“我们走吧。不是怕脏了你的湛卢剑,而是有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会来找他的。你若现在把他杀了,那‘血海深仇’岂不是一辈子报不了了?”
陆灵不甘心的点点头,捡起地上的剑鞘,褪去剩下一半的绢袋,收剑入鞘,抬首要跟殷淑出去。
贺兰进明突然喊道:“等等!能不能告诉我,这剑是谁送给你的?真是,真是当今太上皇吗?”
殷淑看都不愿看他,默然应道:“嗯。”
贺兰进明哈哈大笑起来,盘腿坐在榻上,道:“太上皇当年说过,只会将这湛卢剑送给他觉得能稳固唐氏江山的不世出奇才。呵,我还以为他给了安禄山呢!你一不懂武功,二久不在朝堂,他把剑送给你,可见老眼昏花,难怪全天下都看得出安禄山要反,只有他还在做着君圣臣贤的美梦!”
殷淑转过身,仿佛被他这话气笑了,一脸玩味的说道:“只不过,安禄山能蒙蔽太上皇十几年,你跟他同是佞臣,而你竟然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还好意思在这问我湛卢剑的来处?”
殷淑长叹一口气,满是嗤之以鼻的神态,语气中尽是不耐烦的说道:“记住我的话,在这里继续装病,房门都不许出,赌一赌这次你会不会还那么命大!”
两人出来后,宋瑾正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渡步。殷淑走上前,笑道:“有劳宋县尉挂怀。娘子武艺超群,刚刚我就说了一句‘毒已入骨无可救药’,那个‘下山虎’就拿出折扇要打我。娘子看不过,才出手的。”
宋瑾叹道:“你们无事就好!道长奇人,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够看透的,不用解释过多。胡明府在前面等您呢,请随我来!”
殷淑被他这么磊落的言辞说的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便没有再作声,随他来到前院的县衙后堂,也就是昨日他们谈话的地方。
胡以安早就等在那里,他们刚一进来他就问道:“贺兰进明可是真的中毒了?”
殷淑沉吟片刻,正色答道:“确实中毒了,需要在那间屋子里修养上几天。胡明府,西兰和北昙两位娘子的伤怎么样了?”
胡以安一听那两钗的名字,顿时脸上愁云惨雾,“西兰那一手好琵琶怕是再也听不到了!命是保住了,但右手半个手掌被削掉,等于她在出云阁再无地位,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北昙也很惨烈,整张脸被划花,所幸保住了双眼,但是这巴陵第一美人以后也不可能再抬起头做人了。是我把她们请来的,就算西兰真下毒,为何要伤害北昙呢,就算是二人合谋,这里就是县衙,自有公断,我不会因为不喜贺兰为人,就不秉公处理的。他为何一定要毁掉这二人赖以生存的右手和容貌,这比杀了她们还要心思歹毒!”
“胡明府,明日我会去出云阁看看那两位娘子。贫道略通医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补救。贺兰公病倒,明日中秋的斗诗记盛,何人来主持?”
胡以安再次叹口气,道“只能我来了,让雨止和第五信协助,第五信本来就是本县经学博士,颇通文墨,这样应该就可以服众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宵禁的时刻了。二人告别了胡以安和宋瑾,快步回到了客栈。
殷淑将陆灵拉倒自己房间里,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我们不能杀了贺兰进明。”
陆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兄长,我知道,你说的对,今天我确实鲁莽了。但是如果不用同样的方式废掉那个夏善福,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殷淑拉她坐下,笑道:“我并非责怪你啊。就是你不动手,今天我也打算让你废掉那个‘下山虎’的,这样有人来寻贺兰进明,能容易得手一些,不至于用‘同归于尽’这招了吧。我是怕刚刚我阻止你杀贺兰,你心里不痛快!”
陆灵无奈叹口气,道:“我明白的,我只是觉得这个贺兰进明太狠毒了,他尚且不知道许亦扬的死跟出云阁有关,仅仅为了演出戏,就下重手害了西兰和北昙。他这样的人,死,都便宜他了!不过刚刚他说有人见过貌似他幼子的人出现在岳阳楼,难道是凶徒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应该是这样。我想八成是南萱,大约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引贺兰前来巴陵。他有‘下山虎’在身边,就算明知有诈,也有恃无恐。但是许亦扬来到巴陵却是个意外,现在他死了,且不说许叔冀不能擅离职守来巴陵给他幼子收尸,现在他已经投降史思明,更不敢南下了。看来想要手刃许叔冀,会更加难一些!”
陆灵疑道:“对了,兄长,就算他不出门,可那里是县衙啊。今日‘下山虎’能得手完全是因为事出突然,经过这件事县衙一定会派人保护贺兰进明的。他住在那里面,想报仇的人如何进得去?”
殷淑意味深长的笑笑,“就是县衙,才最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