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执念,这些执念像方向盘一样控制着一个人的四肢,即便这个人明知道走哪条路才是最平坦的,可是自己的行为仍然不受意志的驱使。
很明显,枫凌雪也没有逃躲掉这种上天在她生下来时就赋予她的诅咒。
通常来说,她的这种行为并不能赢得一个男人的好感,一个有良好教养和高尚素质的女人是做不出这种挽留的,因为女人的自尊心总是强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们希望男人泯灭自尊地挽留她,把她当成神一样的供着,但这并不代表她们愿意为那个男人出卖一丁点儿的自尊。
可惜枫凌雪这个可怜的女人却被无情的命运毁掉了本该有的女性特点。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人独自打拼,受尽了一个孤儿会受尽的所有苦难和寂寞,泯灭了一个女性该有的自尊心,丧失了身为一个女人该有的无知和懦弱。
于是她的性格便在她艰难求生的环境下变得扭曲、强势、固执、精明、一条筋,甚至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么多年的辛酸一定让她恨透了“孤单”这个可怕的东西,也更让她疑神疑鬼,心里头那份对幸福美满的追求强于任何一个活着的人。
也正是由于这种强烈的追求蒙蔽了她的理智,她所受的教育、道德约束和女性观念只是一些脆弱不堪、昏昏欲睡的哨兵,根本就没有什么实用性和警惕性。
一旦孤独和无法预知的未来在她的不远处轻微露头,她便因为猜疑和恐惧而自乱阵脚、踌躇不安,于是她那纸老虎一般的自尊心便自行瓦解、不攻自破,所以她不得不转守为攻,势必要抓牢那份早在内心里扎根的执念。
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真理能稳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枫凌雪这种伤痕累累的可怜人。
在她身上,经历摧残了灵魂,欲望烧毁了心灵,孤独麻木了意志,恐惧吞噬了理念,她早就对这个荒凉的人世间了如指掌,所以不再需要那些虚伪的掩饰和逃避来照顾自己的自尊。
她清楚地明白其他女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事﹣﹣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都是用自尊换来的,每一个活得游刃有余、风生水起的人,都有一颗随时愿意屈尊就卑的心。
-﹣如果你这也不好意思那也不好意思,那么请问你怎么好意思活着呢?
可是在通往幸福的路上都是坎坷不平、错综复杂的,只要稍稍犹豫便会错失良机,走错一步就会误入歧途,就会永远和幸福擦身而过、隔空遥望,所以枫凌雪不希望因为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差错而让自己抱憾终生。
颜陌一度想开口说话,但嘴唇就是不听使唤,他禁不住地想到,枫凌雪之所以将自己的模样弄得那么可怜巴巴,何尝不是有一种苦肉计的想法在其中呢?
就连生病也是她故意要受冻的,她不可能真的傻到想不起用被子捂住自己。
因为她势必要挽留住他,她知道他心软,总是会可怜别人,于是便对症下药。
但是,即使他明知她在为他下圈套挖陷阱,可他却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跳进去,而且还不愿意拆穿她。
枫凌雪只能打破沉默,她说:“如果你要离开我,给我留下巨大痛苦的话,我不希望你像做了贼似的偷偷逃走,因为你不知道,在你身后的那个女人也许下一秒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你摸摸她,她身上已经没有温度了,就快要被冻僵了。”
颜陌无法再说些什么,只好抱起她往房间走去,将她放到床上后就到浴室里用热水淋湿了毛巾,然后又拿出来敷在她的额头上。
“喝杯热水好不好?”他的声音小得可怜,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
枫凌雪应了一声,舔了舔自己触目惊心的破裂嘴唇,颜陌不敢再去看那张嘴,给她接了一杯水后,将她轻轻地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地喂给她喝。
她一边喝着,一边用右手和颜陌的左手交叉锁紧,然后再用左手捂起来,喝完之后,她便朝上仰着眼珠看着颜陌,两朵雪花在那儿绽放着,充满了被疼爱过后的幸福感。
而这种幸福的眼神刚刚才从痛苦中蜕变出来,因此显得愈加美艳动人、娇柔妩媚、我见犹怜。
真的,颜陌从来没见过比枫凌雪还要美丽的女人,也没有见过比她的双眼还要神秘的东西。
“还要喝吗?“
“要。”
颜陌又给她接了一杯水,像刚刚一样和她交叉手指握着手,然后小口小口地喂给她喝。
两杯热水下肚之后,枫凌雪的温度似乎有了些许上升,发青色的脸也渐渐露出一丝红润,可她仍在吸着不通的鼻子,显然病得有点重了。
“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颜陌问。
“不好!”
“你生病了。”
“我愿意这样。”
“怎么能这样呢?”
“因为我想让你照顾我、疼爱我,让你也体会一下我疼爱你时怀着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