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犹豫的那刻,它就不一定是白色了,对吧?”
紫鸢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而李弃,则选择了沉默。
他似乎想告诉少年一个道理,少年也思索着话中的意思,紫鸢却悄悄离开。只是片刻功夫,她又回到这儿,手中却带来了一黑一白两件衣袍。
她重新将白色布条缠在手腕上,却从黑色衣袍和白色衣袍上各撕下一块布条,与李弃展开了一番十分有趣的问答。
紫鸢将黑色布条拿在手中,问少年这是什么颜色。
“黑色。”李弃像第一次那样斩钉截铁。
紫鸢手中换过白色布条,李弃依旧给出白色的肯定答复。
她点点头,却把黑色布条揉作一团,外面用白色布条包住。
“呃,还是黑色?”少年有点儿犹豫了。
紫鸢笑了笑,将两种布条分开,然后把白色布条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几脚,又用泥土搅了几下,原本洁白无暇的布条,现在肮脏不堪了。
紫鸢将它从地上捡起,拿在手中,“那现在,它是白色,还是黑色呢?”
李弃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种问题难到,可少年也吸取了方才的经验,不管是对是错,先回答了再说。
“它原本就是白色的,那,它……还是白色。”
接着,紫鸢重复方才的动作,她再一次,将黑色布条用白色布条包裹住。李弃上次回答的黑色,这次李弃依旧给出黑色的答案。
“很好,先不管对错,至少你果断许多了。那么,我要问你,是这次的两块布条更黑一些,还是上次的更黑呢?”
“这次……吧。”
可李弃忽然觉得这么回答有些不妥,那块肮脏的白色布条,他给出了依旧是白色的回答,那既然这样,也许不应该将先后的白色布条区别开来,按照这个思路,两种白色布条将黑色布条包裹后,理应一样黑才对……
紫鸢将“道具”统统收起,这场问答似乎已经结束,李弃有些迫切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可紫鸢似乎并不打算给出结果。谈话间,少年已经忘掉来竹林的目的,迷失于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当中,似乎他早就已经得到想弄清楚的东西,只是自己尚未察觉。
方才紫鸢步步紧逼,气势强盛,完全把李弃压了一头,这在她看来似乎略显失态。于是紫鸢稍作调整,抛去先前所有情绪,真正地将李弃当作朋友和客人对待,那份高雅与端庄的小姐气息,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你最近有时间吗,我听说,白条的人向来都挺忙。”
具体有多久的自由,李弃也不清楚,至少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愿做事,也许会帮助李渊修炼,也许会自己修习……他还没有确切的打算。
“相较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变了许多呢,”紫鸢轻声说道,“你长高了,头发也变长了,皮肤黑了些,脸上的天真和稚气散了不少,心智想必也成熟很多。”
许久不曾见面的两人,往往能在相遇的时刻发现岁月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痕迹,紫鸢便是如此。只是少年听罢感觉些许怅然,他今年十五岁,过了冬天,明年春暖花开的日子,他就是一个十六岁的人了。整整十五个,甚至是十六个春秋,又有谁注意过他的变化呢,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或许李弃现在照照镜子都会感到有些陌生,镜像中的他,可能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谢谢你,紫鸢,”少年低下头去,鼻头已经酸酸的,“只是一句话,就让我感触颇多,哈哈……”
紫鸢是通情晓意的人,她安静地等待着,给眼前的少年调整情绪的时间。初见时,紫鸢能看到李弃身上许多其他人没有的东西,或者说那些人已经失去的东西:他幼稚、天真、善良,崇尚美好;但紫鸢也看得到少年缺少的东西,李弃缺少爱,缺少关怀,因此他有一颗脆弱的心灵,也是这颗易碎的心,让少年还保留着那些人们失去的最纯粹,最真挚的情感。
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他就像最无暇的白纸,哪怕任何一粒细小的灰尘,到他身上就会清晰可见。即便沾染些许污渍的他仍旧远胜常人,但他却会觉得自己不再纯洁与完美,从而陷进苦恼与怀疑当中,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世上哪有完美无瑕的东西呢。紫鸢想尽自己所能,帮助眼前逐渐成熟的少年解开心结,慢慢接受沾染灰尘的现实,她要让李弃懂得,人有时候不得不去接受一些偏离本心的东西,而维持起初的那个自我,才是最重要的。
“我本想教你吹吹笛子,可演奏任何乐器都是一件长久的事,不妨这样,以后的日子你有时间,就来听我给你吹笛子听,怎样?”
看着情绪稳定下来的李弃,紫鸢如是说道。
少年欣然同意,修炼的日子枯燥且单调,不妨给自己时间和空间去感受生活的美好,也顺便整理思绪,他的心,现在烦乱得很。
“来吧,我带你在竹林转转,你还没有见过这里的全貌呢。”
紫鸢微笑着,向少年伸出手,可李弃却突然犹豫,他将手牵上去似乎并不礼貌。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论年龄,你呀,都要叫我一声姐姐。来,把手给我。”
既然紫鸢已经发话,谨慎的少年只好领情,她轻轻牵起李弃的手,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这片盎然的天地当中……
……
接受宇飞宴请的寒羽晴回到营地后,有些时日,这位队长感到几分落寞。她开始羡慕起宇飞来,羡慕那家伙身边有这样的队员,似乎他们早就已经突破所谓队员队长的关系,彼此成为朋友了。
有那么一刻,怅然击中寒羽晴的脑袋,让这位队长迷茫一会儿。她好像早就抛弃回忆,全然将目光放在了未来上,放在了自己作为白条一员的责任上,可她却突然问自己,这份责任是为了白城的人民,还是为了白条?
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涌现,尽管那份记忆已经模糊。
寒羽晴是土生土长的西域白城人,白条成立之前,这里还有着它起初的名字——金银城。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也就在那时,她可以成长为星者,掌控核力的天分便已经显现。似乎西域曾发生过什么事,城里的人们惶恐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约摸十一二岁的时候,寒羽晴记得,一群身着白色衣袍的人将她带走,那些便是白条最初的成员。年纪尚小的她迷迷糊糊地加入白条,她听说有一位“大人”掌管了这里。可是金银城有它的城主,这是城民皆知的事,好好的城池为何会被其他人接管,至少寒羽晴并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年里,金银城改名为白城,周围也筑起了高高的围墙。起初人们照常生活,并没有被白条影响什么,可慢慢的,随着白条逐渐壮大,这个组织对城民的管控也渐渐显露出来。年纪尚小的寒羽晴见到了白及,对白条有了最初的理解,这位大人的手下们管理着白城,而白及本人,不会放任何一个城民出去。寒羽晴不懂这么做的原因,或许是为了巩固这座城池的发展?
那时的她不想去过多思考这些问题,记忆中的自己,不过是陷入了修炼-外出执行任务的循环。她的进步很快,不久便晋升为队长,权力更大的寒羽晴得以不断接受白及的召唤,可她现在也不清楚白及的容貌,那段记忆总会在会议结束后消失。
消失的不仅仅只有这些。在寒羽晴模糊的记忆当中,就像贾有德的失踪一般,白条的队长和队员们,失踪是常有的事,明明昨天还在白城好好的,结果明日便音信全无。作为元老级的前四位队长之一,寒羽晴见证了许多次五队队长的更换,以至于后来上任的贾有德,她都快记不清是第几个了。
也许黑白自古对立,既然有白条出现,那便要有黑与之维持。随着黑条的成立,白条迎来第二次成员细分和扩充,但是吸纳星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之后来的队长和队员们情况更不稳定,除了未知因素的消失以外,死在黑条手下的白条成员也不在少数。白条如今方才扩充到十个队伍,而后面的五个队长更换频繁,失踪的那些,寒羽晴早已忘记他们的模样。
因此贾有德的消失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甚至五队队长的面容仍然清晰印在脑海当中,这种类似的事,寒羽晴早就见怪不怪,毕竟她见过太多。
或许她还会忠诚地奉献下去,一心一意按命令为白条做事,可偏偏就是宇飞和三个新人的出现,让这位队长觉得生命的意义不止于此。今年寒羽晴十八岁,这十八年,她有近一半的时间作为白条的成员在白城度过,她见证了白城,或者说是金银城,在白条手中由盛转衰的全部过程,可为什么,这座城池偏偏在白条的手中衰落了呢?
她也许该出去转转,抛开白条,抛去队长,以一个年轻星者的身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西域是寒羽晴土生土长的地方,白城是她的家,她有责任保护好她的家园,保护好这里的人们。但是现在这位队长终于意识到,似乎城民并没有在白条的管理下过上幸福而平静的生活,她的心情很矛盾。
寒羽晴在想,她的立场究竟是什么,她此刻的身份,是白条的队长,是西域白城的一位普通人,还是无拘束自由至上的星者,她不知道,她要去城里走走,那时候她一定会知道答案。
去往城区之前,寒羽晴觉得自己有必要拉上一个人,可当这位队长来到十队营地时,却被笠告知宇飞不知所踪的消息,虽然感到有些扫兴,但她也没有缘由抱怨什么,毕竟这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
宇飞的那句“城中已显疲态”不断在寒羽晴脑海之中回响。再次踏入城区,一座座房屋建筑映入眼帘,这位队长告诉自己,她现在既不是白条的一员,也不是白城的城民,她这次要站在一个外来人的角度,看看宇飞眼中那所谓的疲态是什么样子。
可是,白城没人。
街道都是空空的,一个人穿行其中,就像是走过远古的遗迹,后背难免发凉。房屋的窗子上落满了灰尘,一看就是长时间无人打扫;街道两旁偶有货摊,却往往空无一物。在这位队长的记忆当中,似乎几个月前白城还不是这般样子,难道,那种表面上的稳定祥和之态,只是白城最后衰落的回光返照么……
寒羽晴小心推开一扇木门,屋中却安静得很,她在昏暗中摸索着,床上的一具尸体差点没吓出寒羽晴的魂魄。那人因饥饿和寒冷而死,看上去,似乎刚刚过世不久,骨瘦嶙峋地躺在床上,迎来生命中的最后时刻。
寒羽晴退出房屋,在进入另一间房子之前她犹豫了,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位队长继续向白城深处走去,或许,寒羽晴猜测,白城的物资跟不上所有城民的消耗,放弃外圈的人,只是不得已而为罢了。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还好越向里面走去,城中的生气稍微多上一点儿。偶有城民走动,尽管看到寒羽晴后便接着躲掉,但这位队长至少能在看到有人后喜悦几分。但这些白城深处的城民,似乎也仅仅是出门看一眼天空,顺便瞅瞅他的邻居活得怎么样,脸上尽是忧郁神色。货摊上已不可能再有东西,寒羽晴踌躇许久,还是挑一座外面看上去还不错的房屋,推门走了进去。
他听到屋内有声音,这让她安心了些。
一道凛冽的白光从寒羽晴身前闪过,被这位队长轻松躲闪过去,那是一柄匕首。她稍一用力便抓住那人的手腕,匕首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这名中年男人试图继续反扑,想要保护什么东西,寒羽晴朝他身后房屋深处看去,一位妈妈正安抚怀中六七岁的受惊的孩子。
“别动,再动就杀你全家。”寒羽晴作为队长的凛冽在此刻体现,可这只是假装出来的。
她在屋内转转,屋内的摆设很朴素干净,或许这曾是一户殷实的人家。几乎将整个房间打量一遍过后,寒羽晴却只能看到一小袋干巴的粮食,而天气寒冷,三个人身上,也只有孩子穿得厚实些,这位队长无奈又难过地摇了摇头,随后在房子主人恐惧的目光中,关门离开。
她不信邪。
寒羽晴几乎是鼓起勇气,随机选择目标,然后推门造访,虽然见不到来时路上的那种惨状,可真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总有那么几乎家中是有人刚刚离世的,纵使城民依旧活着,可粮食储备却少得可怜。不仅如此,几乎每家每户都没有烧火做饭取暖用的木材,今年的冬天尤为寒冷,这样过冬又怎么行呢?
这位队长已经来到白城中心的位置,再向深处走,大概就要到达拱门,那是白及在的地方。寒羽晴绕开其他队伍的领地,她此刻不想见任何一个白条的人。这里的街道看上去比较整洁,周围建筑风格的变化显现出,这里曾是原本家境优渥的城民居住的地方。
寒羽晴终于找到她以为她会看到的。
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人被推门声吓了一跳,连忙滚到沙发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看看发生了什么,似乎看到是白条的人,他连忙屁颠屁颠跑过来行礼,却又忽然觉得不对,眼前的女人,怎么衣着打扮都跟白条的人不一样呢。
寒羽晴心中惊喜之余,又不屑于理他。这位队长能从他的身上觅得一丝生气,毕竟这家伙没有在她面前束手束脚,反而摆出一副献媚的姿态。
眼看寒羽晴只是自顾自地转悠,屋子的主人竟开始慢慢介绍,他原本是金银城的大商人,通过各种手段积累不少钱财,他还问寒羽晴,能不能用钱收买她,让她把自己从城里带出去。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把我从这鬼……好地方带出去。”
像现在这种情况,再多的钱也只是一张张废纸罢了,商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若能用废纸换来自由,哪怕变成穷光蛋他也愿意,曾经的他过得是多么辉煌,相比之下,现在这种日子他真快受够了。
他的话似乎不假,屋内的摆设的确很豪奢,但巡视几圈的寒羽晴并没有在屋中发现粮食,这位队长仔细打量商人还算丰腴的模样,这可不是这种情况下该有的体格。
“你平时都吃什么?”寒羽晴冷冷地问。
“哎呀姐姐,现在哪还有什么东西吃,我要不是快饿死了,也不至于拿出全部家底让您带我出去,谁不心疼钱啊!”
“不说实话就杀了你。”
商人一下子噎住,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就不好惹,准确地说,白条哪个人都不好惹。
罢了罢了,命和粮食,还是前者最重要,虽然没了后者命也就没了……
“唉,跟我来吧。”
商人走到房间的角落,掀起地毯的一角,再揭开地毯下的木板,通往地下室的地下通道此刻显现出来。
空间内很黑,寒羽晴在商人的带领下摸索着向前,随着几盏油灯被蜡烛点亮,地下室里的东西模糊地映入寒羽晴眼中:许多罐装坛子里腌制着果蔬,角落堆叠着数袋作过防潮处理的米面,半空中还用竹竿挂着不少风干的肉类。这般物资储量,勉强活个一年半载问题不大。
未等寒羽晴开口,商人便识趣地解释起来,像干他这一行的,眼光一般颇为毒辣,白城的衰落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可他早已预料到不久的危险。于是半年之前,在商贩们还有生意的时候,他便开始囤积物资,无论要花多少钱,他都尽可能地多买,并且从不出售。他不缺钱,尽管商人也很舍不得钱。他相信自己从商多年的头脑,就算自己这番准备是多余的举动,那么他也可以倒手卖出去,一定不会亏损很多。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哎,姐姐,”商人再次摆出献媚姿态,“我们这些普通人活着不容易,要不这样,您想拿点就拿点……可大人有大量,务必给小的留下一些……”
寒羽晴面色冷淡,但她的心中还是开心了点儿,至少依然有城民,过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糟糕。
这位队长缓步离开,而商人则趴在窗户上偷偷地瞧,那身衣裳可不普通,横竖是个个大人物才能穿的。
“吓死我了,这人还怪好嘞,到底是不是白条的人啊……”
……
现在,寒羽晴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白城与其说是疲态,不如死态来得更加恰当一些。讲真的,这位队长胸口隐隐作痛,她一向是果断干脆的人,可现在寒羽晴却感到异常迷茫,她应该做一些事,为了白城的城民而不是白条,可她依旧下不了决定。
最初的队长有四位,或许见见其他三个,能让她做出选择吧。
一队,二队,三队的领地几乎连在一起,这里是白城最中心的位置,寒羽晴只要拐个方向,走几步就到了。
作为女性的四队队长,寒羽晴并不受前三个队伍待见,尽管这位队长实力很强。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交谈过了。
这里曾是金银城最繁华的地方,如今这里最好的环境,最漂亮的房子,归前三个队伍所有。或许是整个白城的生气都汇集到了此处,这里可生机得有些过头了。街道上并没有人,但房间内却是震耳欲聋兴奋的喊叫声,这种声音让寒羽晴感到恶心。她只是面色冷淡地慢慢走在路上,消化着这种吵闹声带给她的罪恶感。
可忽地,不远处房子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位浓妆艳抹嬉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衣服,这种衣服在白城的法则当中是不被允许的。
寒羽晴认得她,她是七队的队长,池鹃。
二人还未打上照面,接着三队队长和二队队长先后从房子中走出,陆珂首先看到了寒羽晴的身影,那张洋溢着喜色的面庞瞬间变脸。
“谁叫你闯到这儿来的?”
高人一等的口气让本就烦躁的寒羽晴心中瞬间升起怒火,你我都是队长,论实力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怎么,有什么怕我看的,她身上漂亮的衣服么?”
闻言,池鹃有意无意地走到方旅和陆珂身后去,好让自己的着装不被寒羽晴看到,而寒羽晴说的话也没有破绽,三人一时语塞,就像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被发现一般,夹起尾巴来了。
城民的潦倒与如今白条队伍当中的糜烂都被寒羽晴看在眼里,对比之下更让她感到不快。现在,这位队长双手交叉胸前,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气势,更是难以言说地凛冽。
倘若你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情也就罢了;可现在你惹到我了,那我定叫你们不好过。
“不着白色衣袍,在白城该判何罪,用不着我多说吧?”
“包庇违反规则之人,当处何罪,你们心里自然清楚。”
池鹃几乎是打了一个寒战,倘若这事传到白及耳朵中去,她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你不也没穿白条队服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虽然她的身子仍然躲在陆珂和方旅身后,但这位队长的嗓音却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寒羽晴独特而又彰显气质的衣裳,在女人圈子当中自然会招来嫉妒,池鹃眼红很久了。
“我何时未尝不在白大人面前这身着装,要你这身打扮去见白及,你敢吗?”
本就是资深队长的寒羽晴,加之性格使然,气势十分强盛。她并不喜欢在后几位队长的面前彰显权力,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她也是有脾气的。
似乎听到外面的骚动,有些队员打开房门出来瞧瞧,脑袋只探出半个,就被二队,三队队长“滚回去”的声音吓到,慌忙退了回去。
眼见自己完全不是寒羽晴的对手,池鹃心急了,她赶紧推推身前两个男人,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喂,你俩想想办法呀,这家伙在白及面前胡说点什么,咱们三个就都完了。”
方旅和陆珂如梦方醒,若是不把寒羽晴解决掉,这事迟早传到白及那儿,到时候他们都得上中央台血溅当场!
“你擅闯我队营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陆珂怒吼一声,暴冲而来,方旅哪顾得上什么理由,看见陆珂上了,自己紧随其后。寒羽晴见势不妙,赶紧后退,核力也随之调动起来。二队队长和三队队长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一起对付更是棘手,现在对寒羽晴而言,赶紧离开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这位队长并无战意,她已经撤到来时拱门的位置,而陆珂和方旅穷追不舍,颇有几分将寒羽晴赶尽杀绝的意味。撕斗声将某位在屋中打着瞌睡的商人惊醒,他悄悄挪动到窗子旁边,只掀开窗帘一角,恰好看到三位队长战斗的景象。
“我的老天爷哟,那不是刚刚那位小姐吗,怎么还跟白条的人交上手哩。”
忽地一道身影从远处迅速跟进,商人赶紧将窗帘严丝合缝的拉上,自己躲在屋子里,偷偷摸摸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住手!”
突兀的喊声显然干扰了两位队长的进攻,而那道身影也恰好挡在三人之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条队长之首,师龙彬。
“无意义的争斗。”师龙彬冷哼一声,这位首席队长的实力不容小觑,尽管陆珂与方旅二人不愿就此停手,但也只能作罢。
回过神来时,寒羽晴未曾留下半句话语,早已借此机会,匆匆离开。
许久,屋外再无声音,商人方才又一次小心翼翼拉开一点窗帘,街道上,依旧如先前那般空旷与平静……
飞速离开的寒羽晴,确定几个家伙没有追来后,缓缓放慢脚步。她叹了口气,为没能早早察觉城民生活之苦而自责,又为白条的糜烂而愤恨羞愧。那些队员们的玩乐声,就像是一个个巴掌打在寒羽晴的脸上。她现在甚至想,白条出去抢夺的城外人民的物资,或许并没有多少到了城民的手中,只是被陆珂方旅此类吃喝玩乐了罢。而她那样做,不仅害了那些被抢夺的人民,也害了白城的城民,作为一个西域人,寒羽晴觉得自己有罪于自己的家。
可这些复杂的感情马上就被压在心底,寒羽晴不是沉溺于处理情感的人,她已经做出决定,下次的任务结束返回白城后,她会在会议上向白及说明一切,她必须做点什么。
寒羽晴向四队营地赶去……
……
晚些时候,李弃与紫鸢告别,颇有几分留恋地离开竹林,孤身返回。又是熟悉的荒原,又要回到熟悉的地方,缓缓行走的少年忽而感到有些落寞,或许只是先前的青绿让李弃还未适应眼前的空旷,两相对比,落差感油然而生。
紫鸢带着他转了好多地方,就像是在龙谷的皇家苑林一般,茂密的葱绿向来都是那么神秘,以至于没了紫鸢的指引,李弃觉得自己或许会迷路,他会向着一个方向直到走出竹林,可绝不会仔仔细细将竹林逛遍,观察和体会诸多细节,这是一个人短时间内很难做到的。
先前,李弃曾想过,紫鸢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孤身在竹林当中生活下去的,而今日在紫鸢的带领下,李弃才知道,在竹林深处,有一间极为隐蔽的房屋。这间房屋由竹木搭建而成,与整片竹林别无二致,加上房子的主人刻意作了遮掩,就使得它更不容易被找到。
少年默默记住了路线,以便他下次再来打扰的时候,可以直接拜访紫鸢的家。
只可惜原本的打算和计划全部泡汤,李弃不仅未能解决心中困惑,又因为紫鸢的提问增添许多新的不解。虽说这次竹林之行让少年的心情好了一些,可他又该如何找到脑海中诸多困惑的答案呢?
无论如何,少年也有所察觉,他最近过多地沉溺于复杂烦乱的思考当中,有必要暂时清空脑袋,好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因为李弃知道,越是过多的思考,他就会越把自己封闭起来,与伙伴朋友的关系,也会因此而渐渐疏远。
时间在思虑之间流逝得很快,几个恍惚之间,李弃便看到在营地当中仍旧沉溺于修炼冲意拳的李渊。少年感叹李渊刻苦之余,不忘出言干扰,
“别练了,该吃饭喽!”
只可惜李渊实在是太过专心,少年大声喊了三四遍,他才从修炼当中脱出身来,看了眼夕阳的余晖,感到一丝意犹未尽。
“大半天没看到你了,你小子去哪啦?”李渊问道,接着眯起双目,“气色不错,比前些日子可好多了。”
“出去玩玩,有些怀念在龙谷自由自在的日子。”李弃答道。
两人作伴回到住所,修炼整整一天的李渊,放松下来后,身体的疲倦也随之而来,他也像李弃所说的那样,回去做点饭随便吃吃然后好好休息。二人作别,少年寻了一会儿,没看到笠的身影,不过他也没有担心,笠如此聪明,一定不会惹上麻烦。
李弃回到帐篷,刚掀开门帘,身子方才探进一半,却被一股力量抓住手腕,生生扯进帐篷之内。少年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唇便已经被被紧紧贴住。随着喉中腥甜涌起,许久,李弃才得以挣脱,继而大口呼吸着。眼前的女子抿了抿嘴唇,此番情景似乎已经计划良久,万事俱备,只待少年向里跳便可。
笠轻轻嗅了嗅,又仔细地将李弃面庞打量一番。她托起香腮,妩媚而优雅。
“喂,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你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李弃尴尬地笑笑,笠的“偷袭”并没有让他意外,毕竟这是常有的事。
“脸上如沐春风,身上也有淡淡的体香味,嗯——想必与那小情人缠绵许久,心情也好~些~了~吧~”
李弃想解释些什么,毕竟笠满是别样意味的笑容,就好像告诉少年“请给我狡辩”一样。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问心无愧心安理得,似乎又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地方;再者,就算真的是那样,好像,好像……也是他的自由吧……
嗯,对,笠只是我的姐姐,没错,是她让自己叫她姐姐的……是的,就是这样……
李弃在心中理直气壮地麻痹自己。
只是,他还未开口“狡辩”,笠好像忽地注意到什么,她轻轻抬起少年的手腕,那颗戴在左手中指上漂亮而神秘的戒指赫然显现。
“哇塞,原来定情戒指都有了呀!”
少年心头一紧,坏了,这下可真要狡辩……不是,是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