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房间中,月光借助着窗帘透过的缝隙逃了进来,恼人的雪在这盛大的夜里不再侵袭人间,冬日里平添一分寂静,但也弥漫着内心不止的躁动。
女仆厄莉丝轻手轻脚地将烛台在桌面上摆好,通红的手掌扶着墙边仔细检查着窗户是否关牢,对于忙碌了一天的她,这是最后的工作。
伊恩端坐在床边,双眼和前几天的夜晚一样凝视着厄莉丝。
即使背对着伊恩,厄莉丝依旧感觉到伊恩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令人发寒的目光。
“少爷,请问我有什么做得不对吗?”厄莉丝先是转过身,然后下意识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自从那晚被伊恩质问过后,厄莉丝进入伊恩房间必定会用清水拍一拍衣物,再从厨房的小门出去透透气,有时候甚至会庆幸大雪的存在,因为这会让自己身上的烟味散得更快。
不过厄莉丝现在不敢与伊恩哪怕对视一眼,所以说话时总是低下头,左手紧张地握住右手中间三根手指。
不过伊恩并没有很严肃的语气,平淡地说道:“你熟悉明天洗礼的过程吗?或者说你清楚圣歌洗礼的内容吗?”
厄莉丝翘着眉头,透亮的双眼忽地睁大,似乎感到很惊讶,她似乎没有伊恩向自己问问题的印象。
但厄莉丝很快就反应过来:“多亏我母亲作为女仆工作的二十年,虽然我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是从母亲那我略有耳闻。”
提到自己的母亲,厄莉丝开始展开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原本拘束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舒缓起来,虽然身着简陋仆装的她,那副暂时不再感到劳累的脸庞也挂着细微的微笑,让她不施粉黛却又精致的容貌显现出来。
“记得母亲每个睡前的夜晚都会跟我讲述,她在各个地方做女仆经历过的奇闻逸事,那时家里面临着哥哥辍学的问题,母亲急需花钱托关系转学,可已经退休的她无法再支撑转学后面临的经费,但是她却拖着年迈的身子,依旧整天忙碌着。”
“有一天晚上,我好奇地问向母亲,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无忧无虑地上学,无忧无虑地玩耍?她摸着我的额头轻轻对我说,因为有穷人和富人的差别,富人们有金钱有地位,所以可以无忧无虑。”厄莉丝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庭和小时候的生活,所以越讲越忘我,以至于一直没有讲到伊恩所想知道的地方。
“你清楚我想知道的并不是你的故事。”伊恩提醒道,但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意识过来的厄莉丝连忙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母亲借助这个机会分享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圣歌洗礼。她告诉我她曾经工作的三个贵族家庭,内部都会举办或大或小的特殊仪式,虽然她未曾亲眼目睹,但她很笃定,那些仪式便是圣歌洗礼。”
伊恩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厄莉丝清楚伊恩有疑问,于是补充道:“至于特殊的原因,我母亲也讲得很含糊,她说凡是经历过这个仪式的人,大部分都会显现一些异状,尤其是刚从仪式中出来的孩子们,他们往往会哭闹、颤栗和带有一副恐惧的面孔,不过她也不清楚什么原因。”
伊恩听到这,突然回想起玛德琳对自己说过的话:“洗礼不仅仅是倾听天神的圣歌,更要经历魔鬼的折磨。”
见伊恩没有回话,厄莉丝以为伊恩还在继续等待自己接下来的话:“伊恩少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哦,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伊恩捕捉着厄莉丝话语中的细节,随着厄莉丝走出房门在地面留下的“噔噔”声以及门摩擦地面后与门檐发出的碰撞声之后,伊恩很快就有了头绪。
圣歌洗礼十年举办一次仪式,仪式如玛德琳所说的话就会存在两个阶段,而孩子们的异状就意味着第一次参加洗礼的人员会与多次参加后的不同,并且存在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是贵族们操控着举办仪式的权力,是不是代表着仪式给他们带来巩固地位的相关利益呢?
或者说,是圣歌洗礼孕育了贵族,还是贵族以此作为象征呢?
虽然答案明天就可以揭晓,但是伊恩总觉得这场看似是家族源远流长的仪式传承,蕴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翌日清晨,铺天的乌云将空气染上了一片灰色,苍穹的尽头白光闪烁,那是雷电在空中暗自攒动,地界的白与天空的黑形成了鲜明对比,压抑的天气似乎并不欢迎接下来这场看似隆重的洗礼。
奥尔维亚纪,1764年12月29日,这是安德格罗尼家族十年一度的圣歌洗礼仪式,家族所有成员都来到了艾森汀城堡的地下神堂。
从城堡上方通往地下神堂,需从第一层以正门为中心往左数的第三间藏书阁进入,通过四根爱奥尼克柱形成的廊形入口后,在200多年前莫加巴国王肖像画的左侧有一道小门。打开小门之后,是一道通往地下的螺旋窄道,虽说在地下,但是经过窄道之后到达的神堂,两侧每隔两米便竖立着一根柱台,上方摆放着三头银质烛台,贾·塞斯管家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将烛台点燃以保证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