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伤就伤,财气可万万伤不得。秦勤儿扭着腰肢急忙走来,满脸堆笑地给大黄牙降温:“大老爷莫气,两桌酒钱算我的。这少年是店里小二同乡,家里人没得早,继承了一笔遗产,整日挥霍无度,养成了古怪的性子,平时吃饭筷子自己带就算了,连桌子也要自己带。大老爷海涵,别跟这种怪人一般见识。”秦勤儿边说,边叫小二重新添了两壶好酒。
秦勤儿的说辞虽有些勉强,但口吐芬芳,一波又一波香气吹在脸颊,不管大黄牙相不相信,反正怒气消了不少。
大黄牙点点头,又甩甩脑袋,怒气化作狂气:“这面堂桌小伙子开个价,大老爷我瞧上了;小娘子也开个价,大老爷我同样瞧上了。”
秦勤儿嘴边的偏南风二三级正吹着,听到大黄牙这样一讲,不由得一惊,惊的倒不是出言不逊,惊的是那面堂桌。正想着如何应对,大黄牙突然一把扯开铺在桌上的纹帛,盘碗叮叮当当掉落一地,漏出下面光滑如镜子一般的桌面。
桌面呈古铜色,透出一股岁月的神秘,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秦勤儿面露难色,替少年又是祖传,又是遗物地推诿。
或许是祖传的守护应验了,又或许是遗物的诅咒显灵了,此时再看大黄牙,竟然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黄豆大的汗珠像泉涌一样出现在大黄牙额头,一颗颗聚集,又一颗颗在坑坑洼洼的脸上滑散。
身后的手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凑上前一探究竟。
透亮如水的桌面不比妆镜差多少,上面映出大黄牙的倒影,最令众人难以置信的是大黄牙倒映在桌面上的脑袋,居然是一个骷髅头。虽然没法映出脸部的坑坑洼洼,但大大的牙齿一览无遗,确是大黄牙不假。
此情此景惊呆了周围所有人,连一直把玩筷子的少年,眼睛都眯了一下。
定格的画面只有几眨眼功夫,便随着一股鲜血重新躁动。一颗人头滚落在地,整个店里的客人作鸟兽散。
大黄牙用衣袖擦了擦刀上的鲜血,旁边探头到最前面、最好奇的手下已经没有了脑袋,探出的身子歪歪倒在地上,热血汩汩流淌。
“所有人,今天的事有谁敢对外讲,这就是下场。”大黄牙额头的汗水已经冰冷凝结,眼神中的杀气在整个店里荡漾。
少年面上的神情恢复如初,继续把玩筷子。
看着少年依然目中无人的样子,大黄牙的怒气和狂气陡然大盛,有一种仿佛不舍分文,他想要的全都要带走的自信。
然而这种自信在大黄牙脸上并没有停留太久。
“赶快走吧。”少年虽少,但嗓音却沙哑沧桑得很:“你什么都带不走,甚至你的命!”命字传入大黄牙耳朵时,少年手里把玩的筷子正夹着一颗牙齿,黄黄的牙齿上面浅浅一条缝。
大黄牙晃晃神,伸手隔空摸摸门牙,然后捂着嘴巴哎呦不停。
“原来是金的,全作补偿费吧。本来伤人命就算了,居然还伤了财气,实属不该。”少年将金牙丢在桌上,转而又玩起筷子。
这时,软小须晃晃悠悠从后院走来,全然对堂内的人和事视而不见,几步走到店门处,一头歪在门框上,似睡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