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勇上前抽了抽鼻子：“电机已经烧了，换电机吧。”

“什么就烧了？”李成翔眉头一皱，举着一个印有轴承图样的小盒说：“不就坏了个轴承吗？你换轴承啊。”

高勇说：“这么大的糊味你闻不着？”

李成翔回过头看向赵鑫源，他那张脸此时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染上了色。

李成翔叱责：“我早就说过了，机器有问题要早点上报，你们不管不顾往死里糟蹋机器，那能行吗？多挣那两分钱有屁用？够交罚钱？”

赵鑫源涨红了脸，小声对他老板说：“我打电话了，早就打了，是他来得太晚了。”

高勇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他转身从包里拿出扳手开始拆卸螺丝。

李成翔见高勇没说话，还真以为问题出在他身上。可他毕竟不是自家员工，也只能压着火，闷声叮嘱一句：“老高，咱也不是怪谁，电机坏了事小，真要是把减速机搞坏，可就——”

李成翔话没说完，一旁的江超憋不住火，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我昨天下班的时候就听韩哥说这台减速机有异响，怎么，他没跟你说？”

赵鑫源愣了一会，看向江超的脸有愤怒，有委屈。他好半晌才不情愿地说：“说了，我给忘了。”

李成翔立刻明白过味来，眼睛一眯，不怒自威，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高勇见状，一把扯过赵鑫源：“老赵，过来搭把手。”

赵鑫源一激灵，马上爬到了机器上，十分殷勤地帮着拆螺丝。

“现在知道着急了？”江超见李成翔没有训斥的意思，有些着急。可他刚想说第二句话便对上了高勇的眼神。

高勇用渗人的眼神扫过江超，冷着脸说：“还站着干嘛，过来搭把手！”

“去帮你叔搬电机吧。”李成翔脸上的肥肉一阵颤抖，严肃如磐石的表情化开。他忽然笑出了声，不再提罚款的事情，与一旁看热闹的工人说了一句“还是小孩”后，便踩着皮鞋，啪嗒啪嗒地走了。

高勇挤出个笑脸，对赵鑫源说：“没事，修个电机花不了几个钱，他不能扣钱。”

赵鑫源讪讪一笑，没说话，但是手上速度又快了不少。

不到半个小时过去，机器又重新开动，轰隆轰隆的噪音填补了那块空白。

高勇洗去油污，眼睛越过街道，看向雾气最重的地方，默默嘀咕一句：“怪了，都快8点了，雾气还这么重。”

江超穿着一身工作服冲了出来。他见高勇还没走后，连忙跟过去，十分不满地问：“你这么向着他干嘛？”

“你上学上傻了？我那是向着你！”高勇张嘴说话，声音压过江超一头。

“你当我三岁小孩？”

高勇摇摇头，说：“你要是光说老赵也就算了，我大不了也不管了。什么人情，面子，扯破就扯破了。”

“对啊，你怕什么呢，那么多厂子呢，大不了你不包我不干了！”

高勇仰起头，不轻不重的一拳捣在了江超胸口上：“大小伙子，为这点破事就不干了，那以后你还怎么在社会上混？”

高勇说完便解释起来：“你也不想想，你单说老赵也就算了，但你还偏偏带上了老韩，老韩前面说不准还有一个。你现在把事情捅破了，说不准三个人都要遭殃，一个人记恨你，大不了就躲，三个人咋办？”

“三个人我也不怕！”

高勇不悦道：“就你能，那全车间，几十上百号工人你怕不怕？”

“可别吓唬我，我不就说了那么一句吗？况且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再多的人我也不怕。”

“那老板呢？李成翔呢？”

江超：“我说实话我还有错了？”

高勇冷笑一声：“整个工厂的人都是这么干的，有点毛病都拖着，能坚持到下一个班就绝对不管。你来了这么久，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超点了点头，脸上的疑虑有化开的意思。

高勇接着说：“你没见你把话捅开了，李成翔就不说话了？按你的想法来，证据确凿，他不得跳着脚要罚钱？”

高勇一摊手，语重心长地说：“三个工人，老板都要慎重考虑。可显着你牛逼了。你信不信这事如果没处理好，传开闹大之后，先走的人绝对是你！当然，我估计也跑不了。到时候可真就是你不干我不包了。”

江超并不傻，只是刚入社会。高勇把话摊开了说，他立刻就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嘟囔一句：“他们故意把机器搞坏，老板能不管？”

高勇笑了笑：“咋？你还以为老板要整治一下员工？他无非是换两个人就能解决，干嘛非要大动干戈和全车间的工人作对？况且机器如果真开慢点，李成翔也不乐意。”

江超努了努嘴，不服输：“那我也不想受这窝囊气。”

高勇气呼呼地说：“你受个屁！没见老赵服软了吗？”

“他什么时候服软了？”江超一脸惊讶。

高勇没说话，骑上电动车后才说：“他把这事自己扛下来了，没把老韩推出来当挡箭牌和你对着干。这不叫服软叫什么？”

2

前面的路白茫茫的。高勇慢悠悠地骑着电动车，拐到了江边的一处早餐铺。他没有回家的打算，按照往常的经验，早上是维修的高峰期之一。经常有人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有些机器一直开着没什么毛病，就怕一开一关。

整整一个早上，手机没有再响过。快九点钟的时候，雾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沿着江边慢慢回家。

如今雾气快散了，那辆电动车仍旧没有加速的意思。高勇捂着脑袋，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过了一会，他依稀看到前面有三辆车横在路边，似乎是出了车祸。可奇怪的是周围居然没有多少围观群众。就连车主都没有围着车打转，商议，而是齐齐将头伸向了另一边。那是江河的方向。

迷雾散去，平静的江面此时却泛起阵阵涟漪。一颗小脑袋在跨江大桥旁边，上下沉浮。

“救命！”一声微弱的求救声令高勇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