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14日晚。
邬城市人民医院旁停下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一个肩膀很宽的男人。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一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随后径直去了医院对门的商店。
高勇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在人行横道上歪歪扭扭地骑着。他像个初学走路的孩子,每向前一步,多巴胺就刺激一下大脑。
他的视线全在两个车把上,根本没注意前面的违停车辆。好在最后时刻,他幸运地避开了。
“哪个老师教你这么停车的?”
高勇骂了一句,用力踹了一脚出租车。出租车里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噜声。
“还有人?我说你就这么停车?人撞车上算谁的?”高勇的声音软了不少,扶着单车往车头靠,却见车内空无一人。
“见鬼!”
高勇心里一凛,耳朵里好像还有那种细微的呼噜声。他打了个寒颤,推着单车,迅速拐进了医院。
病房内,那位名叫单晓峰的警官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
韩立东小心的用左手拿过杯子,放在嘴边抿着。他似乎并不口渴,只将嘴巴留一条缝,然后使劲吸吮杯子边缘。
他用的力气很大,以至于牵动了那打满石膏的右手,疼痛刺激的他满头大汗。
单晓峰被这种声音刺激的心烦,他放下报纸,上前抢过水杯,韩立东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怒意被他忽略,他用一种带着讥讽的语气说:“你不是给你前妻打电话了吗?她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韩立东躺回床上,面朝窗户:“你也说了是前妻,她来不来我哪儿知道。”
门发出轻微的声响,缓缓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开了。风从走廊涌入这间病房。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跟你耗着啊。”韩立东抱怨道:“你说你跑个什么劲儿,满大街都是电子眼,你能跑哪儿去?”
“能到哪儿算哪儿。反正比在戒毒所里好。”韩立东嘟囔一句。
单晓峰放下报纸:“你把它彻底戒了,说不准你前妻还能回心转意,你们还能好好过日子。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你说你为了不进戒毒所,楼你都敢跳!你咋就不能把毒戒了呢?”
高勇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单晓峰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正好和高勇对视。
“你是昨天那个,呃。他朋友是吧?”
高勇点了点头:“我在这儿盯着吧。”
“你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
韩立东抬头看了一眼高勇,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接着又垂头丧气地说:“他给我打过电话。”
单晓峰起身拿过外套,又把一把钥匙抛给高勇:“我跟你们说啊,我是真有事,不然我肯定不能走,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是帮他离开那是害了他。”
单晓峰话没说完已经到了门口,那句“我明早来接他”已经微不可查。显然新的责任人已经出现,若真的出点什么事,也已经和他无关。
门被重重关上,高勇坐到单晓峰的位置上:“为什么不把毒戒了?”
韩立东说话的声音高了起来:“我干嘛要戒毒?”
高勇想了一圈,脑子里出现两张黑白照片。他叹了口气,说:“你不是还有俩儿子吗?”
“你当他们还是小孩?钱我留了大半,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韩立东有些动容,声音小了很多。他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况且戒毒成功也没法改变发生过的事情。”
高勇平静地说:“你活着也不是光给别人看,你自己舒服不舒服你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被人家逮着,跟外面那些二流子一个待遇,你觉得还挺好?”
韩立东翻了个身,面朝高勇:“舒服,挺好!”他冷笑一声:“我觉得这话我说不太合适,你说才合适。”
“我说?”高勇听不懂。
韩立东却打了个比喻:“你年轻的时候想结婚,想挣钱,这些都是追求,你到了老,特别像你这样,爹爹没了,娘娘没了,老婆老婆也没了。心里就剩下一个吃喝,你还能干点啥?”
高勇有些发怒:“干什么不比吸毒强?”
“干什么能比吸毒强!”
韩立东忽然咆哮一声,但紧接着他的眼睛里就流露出惊恐,又回到了那副绵羊般人畜无害的样子,把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高勇。
他轻声说:“你现在想再找个老伴?不想吧?你想领养个孩子?你要真想到孤儿院领个孩子,赵敏活着的时候就这么干了,你身上一点牵挂没有。你这样的人,干什么能唤起你心中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