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风从白慕之的笑容里似乎能看出其想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静静地给锅里的饼翻了一面。接着他拿起身旁的木碟,注视着里面的饼子悲悯道:“我记得那里盛行一种很残忍的赌博方式,每当狂风袭来时权贵们的奴仆便被赶出城。最后能在风浪里活下来便能得到一块这样的饼,而他们的主人则能赢得数额巨大的财富。”
听沐若风说罢,白慕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一阵阵逼近的回音,猛地贴到岳川脑后变作一声熟悉的“川儿”。
这声“川儿”近得像是从脑袋里蹦出来的,岳川慌忙转身,才发觉自己此刻置身在湖心的竹筏之上。
齐人腰高的茅草在微风里盈动仿如一个个不知疲累,却也身不由己的舞魂。一颗泛着淡淡红光的星穗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满月下划过,晕开的残影让冷白的满月看上去像是涂了一抹胭脂。
突然,一群惊鸟啼叫着从崖下扑腾而出,黑压压一片像是从地底生出的一张巨大的黑网。
在山涧边洗着木勺的沐若风,眺目望向那张聒噪的网自言自语道:“你们也都饿了吗?”
鸟群就像解除了冬眠的野兽,极度地渴望饱餐一顿。它们争先恐后,饥饿让它们变得疯狂,有的甚至在空中相互啄食。细弱的绒毛、强韧的黑羽、鲜红的血滴一并落下,演绎了一场残暴的美。
一只小麻雀与一只角百灵绞作一团,它们“嘣”一声落到端着木盆往马车走来的沐若风脚边。小麻雀的细爪插在角百灵的眼里,角百灵的尖喙则顶破了它的皮毛直戳腹内。看着它们双双殒命,沐若风的心间不禁泛起一丝同情。他蹲身把木盆放下双手将它们捧起,它们的身上还有余温,或许它们本就该抱团取暖,可最终成了这副下场。
因不忍鸟儿曝尸荒野,沐若风在草丛边刨出一个小坑将它们埋了进去。
“这些鸟为何会如此?”听到鸟群动静后从马车里出来的白慕之走到沐若风身旁,俯视着被其埋葬的鸟尸问。
沐若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在他准备端起木盆起身时,白慕之俯身接过其手里的木盆,裹挟着缠斗与杀戮的风从他们的耳畔呼啸而过。四野的劲草被风扬动着,仿佛每一个角落里都藏了一双凝望他们的眼睛,冰冷、阴沉又深不可测,仿佛要将天地撕出一道裂口来。
“别傻愣着了,我先歇口气,你来撑会儿。”一袭轻纱素衣,气质清雅脱俗的月氏说罢,便将撑杆一下抛向额头爬满汗珠的岳川。
撑杆撞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岳川胸前,又“啪塔”一声落到竹筏上,眼看着其就要滑入湖中时岳川急忙一下跪倒将其抓住。
月氏见状激动得向前跨了一步,在看到岳川将其抓住后才停下松了口气。平静的湖面上起了一阵激荡,直待险些被二人接连的举动弄翻的竹筏平稳后,湖面才慢慢地又静了下来。
许久过后,岳川依旧沉默着。
月氏稳稳地站在风里,她眺目注视着手里握住撑杆跪在竹筏上的岳川,轻声问:“你还是不愿与我说说话吗?”
“不……不要说话,否则你便什么都没有了。”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跪着的岳川。
“你要到何时才愿停下来?”站在竹筏另一头的月氏继续道。
岳川额头上的汗珠滑落进他的眼里,与湿红的眼眶中泛起的泪花混为一潭。当他慢慢抬头朝月氏望去时,泪水从他的脸颊上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