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姐姐?”
“我在的,什么事啊,小方?”
“上课的时候,你已经问过我们的愿望啦。我想问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额……你想知道这个?”
“对啊,姐姐!你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说说你的愿望是啥,我才能帮你实现呀。”
“哈哈,真是谢谢你,不过这么说的话,我还是比较想……”
“嗯!”
“我最希望能长生——不死,就像咱们《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一样。”
“哎?这是为什么呀?姐姐你怕死吗?”
“任何人都会怕死,而且如果有无限的生命,我会有更多时间做有意义的事呢。”
“有……意义的事儿?”
“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咱们先回教室再聊聊,好不?”
“好!那我就祝姐姐可以永远不死哟!”
“嘿,如果以后要对长辈说这种话,咱们得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记住了吗?”
“记住啦记住啦。”
“那好,咱们回去吧。”
“……”
女孩背过身去轻声咳嗽,她看到鲜血染红了掌心。
第一世
二十二岁那年,爱瑞雅的癌症开始恶化。
湿毛巾、酒精棉、各式各样的金属医疗器具胡乱堆在她周身,女孩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湿润的气息和火燎般的剧痛。就连全市最好的医院都对她的症状呈悲观态度,她已被判了死刑。
“孩子,你会没事的……这里没办法,修会也会治好你的。”
爱瑞雅的母亲特地飞来中国看她外出工作的女儿,她的眼中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异样情感。爱瑞雅早已明了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自己真的要死了,这个家庭的累赘终于要被抛弃了。
她的人生要在真正创始之前便结束了。
爱瑞雅想要哭泣,但剧痛却让她的精神疲于应付,最后,她在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下沉沉睡去。世界陷入虚无前的一瞬间,她看到一束微弱的光芒。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
爱瑞雅在点点滴滴中旋转舞蹈,令肌肤的每一寸都感受这大自然赋予的、湿润的美好。在医院外青绿色的草地上,她欢笑着,跳动着,一头金色的秀发和白色的短裙在小雨中飘舞,犹如花朵。
她奇迹般地康复了,双眼发光,活蹦乱跳,更胜往昔。
“我会到人事部那边辞职的,不过我还想再见一眼……一个孩子。”
“方自由是修会最重要的资产,你现在已不是他的教师,不批准。”
就算是这个提议被粗鲁地拒绝,女孩也心满意足了——因为她已经越过了鬼门关,没什么能再将她禁锢。剩下的事,就是要勇敢地远离自己的过去,开始她人生崭新的创始了!
爱瑞雅·伯德在二十七岁那年和一位男性结婚,在二十九岁、三十三岁分别诞下一女一子,他们在中国的小村镇过着忙碌但并不艰苦的生活,并在日常中收获零星的温馨与幸福。
很久之后,他的子女又有了两个孩子。让爱瑞雅感到欣慰的是,他们一大家子人每逢佳节都会聚在一起:黑头发和金头发、蓝眼睛和黑眼睛,大家说着不同的语言,在春节到来的这几天尽情欢笑,享受团圆的热烈氛围。
“奶奶——”小女孩对已是暮年的爱瑞雅请求道,“我们看电视吧。”
“当然,当然,看电视。”爱瑞雅微笑着回应她。“咱们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晚会啊……”
窗外是热闹非凡的鞭炮声和满天的红花,晚会前的喜庆广告音乐洒满了整间房子。细想来,上一次经历这样热烈的场景,还是在儿时那次特大暴雨……嘿,能在这春节的美妙氛围中享受人生,我真是死也无憾了!爱瑞雅的微笑从皱纹中溢出。哦不,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孩子们又要怪我说晦气话了。他们可还在后院放烟花呢。
忽然,电视的每一寸发光屏幕被血红色的警示标志所覆盖,嗡嗡的噪音盖过了一切吵闹。爱瑞雅的遐想突然被这异象打断,她不满地调低了音量。
“上帝,这是怎么——”
然后所有的警示标志迅速褪去,紧接着画面调为全黑,屏幕上是三支白色的箭头指向中央。一个三箭头徽标。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闭上了嘴,长久以来的人生阅历使她回想起了记忆小径上一个不起眼的边角,那曾经被删除的记忆,隐藏在细节中的魔鬼。
“是基金会。”她倒吸一口凉气。
“奶奶,这是怎么——”
“嘘——我得听!”
——紧接着画面转到了一个老年男人的身上。
“各位公民,你们好,可以叫我刘易……长话短说。”他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我们是名为特殊收容措施基金会的组织,致力于从超自然威胁中保障常态的正常发展。而现在,很不幸地,我们失败了。”
“妈?”座机里传来年轻人的声音,“是有黑客吗?春晚还能正常播放吧?”
爱瑞雅起身一把挂上了电话。
“——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将要引发一场世界末日,或者说常态的末日,而我们无能为力,无法避免——”
这个名字?他是…….
“——异常影响将以位于中国北京市的Site-CN-02为圆心向四周辐射,预计7小时内影响到全球。这将导致地球所有生命和人类文明的终结,我们很抱歉……”他颤颤巍巍地向镜头低下头,“请您在最后的时刻,尽量陪伴在家人的身旁。”
爱瑞雅慌乱地向窗外望去:烟花凭空停在了夜色中,静止的艳丽红花犹如图章一般被深深刻在了纯黑的背景上;远处的楼房开始发出幽幽的绿光,接着数不清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她看向电视,它已经变成了一片灰尘;她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孙女,她的头颅已经滚落在沙发一角,内脏和体液如呕吐物一般溅了满地;爱瑞雅看看自己,她的额头处,一只变异的眼睛撕开皮肤向外爬出。
然后她的人生和世界一同结束了。
第二世
艾瑞雅的人生从温暖的子宫再次开始。惊恐之余,她发现回忆的影片如决堤的洪水般向她涌来,一张一张幻灯片如走马灯般令人眼花缭乱。
经历了精神的疼痛难耐后,这个婴儿获得了她前世的人生记忆。
她回忆起了身患癌症的童年,教师生涯的青年和中年,她和爱人的相遇,田间的劳作,子孙满堂,然后是——突然降临的末日。
“呜……”艾瑞雅尚未发育完全的声带颤抖着,那是一个婴儿在尖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瑞雅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就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的不同寻常——先是原本在超声波检测中发现的清晰肿瘤莫名其妙消失,然后是她不合常理的成熟。
前世记忆所带给她的知识与阅历,让艾瑞雅早早就学会了走路、说话甚至写作。她不同寻常,因为她是乃是这世间罕见的异常存在:“转世者”1。艾瑞雅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更不知道是否有始作俑者在推动着她的世界前进。
在艾瑞雅的第二次童年时期,她一直将自己的经历牢牢封印在灵魂的最深处,她拒绝让曾因癌症将她抛弃在异国他乡的“父母”知晓她已经走过了整整一生。她不信任这对男女,她也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她幼小而老练的大脑不允许她将自己的“不同寻常”展现的过多,因为她明白一旦做的过火,她抚养者的骄傲就将变为恐惧,然后化作恶意。但就算她如此去想,艾瑞雅也很难在这敏感的世界中做到完全隐蔽,因为世上绝没有不透风的墙。
作为结果,她年纪轻轻就被大学破格录取,导师们用“天赋异禀”和“思想前卫”来赞美这个女孩,之后,这些话变成了“百年难遇的可造之材”。艾瑞雅无意间展现的思想知识推动着她走上了一条学术人生。
她并没有对此加以排斥,而是默默地接受了自己新的人生道路。尽管其中不免夹杂着“追求更好人生”的个人私欲,但更多的则是她想要了解自己的转世是否可以终止,一切应当如何重回正轨……以及如何避免那场到来过早的世界末日。她愿为此穷尽这两段人生的所有经验。
艾瑞雅的新人生自黑暗中开始,她思考、揣测,然后开始行动。
在大学的研究所中,艾瑞雅抿着苦涩的咖啡,手指灵活地舞动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串字符。这位人类学、心理学、生物学和基因学博士的办公桌已被数不清的纸张数据所覆盖,身旁小白板中的公式文字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她在计算,在思考,同时也在等待,在这个无人的办公室里。
这些年里,艾瑞雅通过多次随机对照实验基本证明了她前世记忆的真实性,它们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世的真实回忆,不是异常现象导致的大脑紊乱,或者胡思乱想的产物。
为此她特意标记了前世中出现的一些标志性历史事件——如果她只是充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参与者,那么这件事情的始末不会有丝毫的变动;但如果她积极介入并发挥作用,历史就将自此被彻底改写。
她想要改变历史,那么第一步就是寻找那个组织,那个所谓“致力于从超自然威胁中保障常态的正常发展”的组织,她有预感,一切的一切的答案都要在那里去寻找。
然后是长达数年的探索。艾瑞雅向能求助到的每个人询问有关“基金会”的事宜,并在此期间沉下心来继续深造。她曾多次想要放弃,被庞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在那一份寻找答案的强烈执念驱动下,她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终于,在一个夜晚,一封黑色的、印有白色三箭头的邀请函躺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她心中满是难掩的激动,颤抖的左手向信函伸去。
这是努力获得的回报。
话说回来,对于艾瑞雅而言,这次轮回转世是一件礼物,但除此之外,它更是一道恶毒的诅咒。当她再度遇到她人生中的挚爱,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的一切缺点:固执、易怒、反复无常……了如指掌。这是一份沉重的打击,一头冷水,让她重塑第一世人生的希望化作泡影。
过分熟悉滋生了轻视,而轻视则造就灾难。当男人再一次见到这位金发女郎时,她的眼中只有一点点温暖和关切,剩下的则全是轻蔑和失落。这份情感如一条拦路虎将艾瑞雅和正常的人生阻隔。
这一世,艾瑞雅不会再有家庭,不再爱上自己的爱人,也不会被自己的爱人所爱。
后院不会再有孩子们欢声笑语。
但人的本性没有让她放弃去追寻爱与依靠。她在这名为基金会的组织中奔走穿行,试图在人类的精英中寻找能与自己一同不顾一切面对挑战的伙伴。
这里,被内行人称作“SCP基金会”。它是一个庞大的国际性地下科研组织,为维稳世界常态、收容异端、研究超自然现象而生。艾瑞雅正是在此了解到世界并非如表象一般安然无恙,隐藏在光明后的黑暗时时刻刻都在埋伏着迷失的人们,蠢蠢欲动妄图夺取人类文明的一切。模因、休谟、时空异常……所有这些超自然的概念在她的大脑中昂扬激荡,迅速抹去了她第一世了解到的所有常识。
但在所有这些概念中逐步筛选,艾瑞雅仍然尚未解明自己转世的秘密:是某种时空闭环作用在了自己身上?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缸中脑实验?是强大的现实扭曲效应在左右她的人生?为什么?零星的证据并不能引导她通往真相。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凭空出现、毫无预兆的CK级世界末日,也需要她去阻止。
于是她只能另辟蹊径,顺带手,填补欲望的空洞。
“女士,您一定明白,目前我们依赖异常项目建立起来的记忆删除措施是不完善的。”那位汉族男人双目放光,侃侃而谈。他有些激动地叩着酒馆的木桌,两眼牢牢盯住眼前的金发女性,神采飞扬,“无法做到对特定记忆的调整,有可能导致专业人员的知识流失,甚至让失去的记忆在平民的脑子里复现……这正是我们这些被征召的生物学家们应该去着手做的事情!”
“当然,如果将所有这些超自然——异常的事物展现在平民眼前,确实是最大的灾难,会导致非常非常多的连带灾害。”艾瑞雅对来者示以微笑,她如清泉般的目光让男性深深着迷,“很久前,基金会的一场任务就导致了这个组织的存在被暴露在了我眼前,而那时候我也是个平民呢!”
“没错!正因此,我——抱歉,”他伸出右手,“实在抱歉,您是我这三年来唯一一个到这儿来的同行,我实在有些激动!您懂得,那种感觉。哦,您可以叫我刘易。”
“艾瑞雅·伯德。”她友善地握了握手,但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快。
“我是一位……怎么说呢,脑科学学者,当然其他领域也有所涉及。总会有些新点子从我脑子中蹦出来,所以现在我希望能有人与我共同投身于改善记忆消除技术的工程中,在技术革新的同时获得更丰厚的薪资…您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吗?”
“稍等,容我问一句,你们现在有大方向了吗?我想听听你们的规划。”
“就等您说这句了。”
男人慌忙从桌底的大包中抽出一个看上去十分庞杂混乱的大型设备,金属部件丁零咣啷掉了满地,引来其他几桌雇员的侧目,还有艾瑞雅戏谑的表情。
“实在抱歉,这只是个雏形,我叫它‘巨人的群羊’,或者简称‘群羊’。”
“奥德赛?”
刘易的慌张之情一扫而空,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您真懂我,当羊群消失在地平线……沉睡的独眼巨人就将苏醒。”午后柔和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着这位黑发男性的脸庞,为他增添了一分生气。“当我们最终成功,羊群会老实待在无忧无虑的常态,邪恶的巨人也会陷入永久的沉眠。而我们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创造我们自己的秩序!”
他口中的话语虽然稚嫩至极,但却是如此昂扬坚定,以至终于调动起了艾瑞雅的一丝好奇。她将目光转到桌上的设备:“群羊”的本体是贴合人类头部构造制成的白色头盔,外接诸多传感器与很多运用高精技术的部件,纷繁错杂令人眼花缭乱,她甚至在桌底看到了供能用的小号奇术反应炉。
“哇,这很,很精妙,刘博士。”她不由得赞叹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搭配,如果它能正常投入使用,它的效果是什么?”
男人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进行对人类个体记忆的完全传输、拆分、观察和删除……专门为重要人员的记忆调整服务,可以几乎做到分毫不差!可惜还有许多想法因技术限制而泡汤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上面的人并不看好这个项目能最终落实,上面那帮短视的家伙甚至因为能耗问题封停了我实验室长达一个月!”
艾瑞雅直勾勾盯着那尚未完工的设备,她头脑中的某些东西在闪烁:就是这个!如果想要获取她人生中最大的秘密,这个记忆传输设备将会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是一切的基础,是宏大研究的最初创始。
“我加入。”她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工?”
当艾瑞雅和刘易结伴走出酒馆,外面下起了大暴雨。雷电如同游弋的光龙,在墨色的天空中俯身冲撞着地平线,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久久回荡在世界间。雨伞完全报废了,两人放手奔跑在回程的路上,笑着,喧闹着,在这场罕见的全球性雷暴天气中,迈向自己全新的目标。
秋去冬来,艾瑞雅在刘易的研发团队中越来越举足轻重,她凭借高超的技术和优秀的头脑一举攻克了众多难以跨越的难题,为“群羊”面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极大地推进了整体进程。
终于在一个傍晚,“群羊”原型机得以正常运转,几例试验也均告成功。在同事们的欢呼声和掌声中,刘易为艾瑞雅佩戴好设备,让她尝试读取自己的记忆。
清晰。这是艾瑞雅脑中出现的第一个词。记忆的传输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令人感到身临其境,看来他们的项目大获成功。艾瑞雅先是欣喜若狂,然后心情平复,最后,失望的情绪将她浸染——她畅游在刘易的脑海中,能清晰看到他痛苦的童年对他的不良影响,他宏大却简陋的思想中每一处细节,和每一个弱点、瑕疵与缺口。
“群羊”的研发大功告成,在团队中作出最突出贡献的艾瑞雅被迅速提拔,很快便位列高层。但她选择伴侣的计划却被迫搁置了,从这些时间的相处合作、以及那次记忆读取中,她看到了刘易不切实际的计划,他过分自信的种种表现,待人待事的生疏羞涩,以及他那可悲的造物主理念。更重要的是,上一世那不祥的世界末日通告正是由此人发出。这让艾瑞雅开始疏远这位才华横溢的同事,她原想向刘易阐明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这想法也随偏见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她决定了,刘易不够格成为和她一同奋战的勇士,他没法为她解决除了记忆以外的任何事。
这之后,她继续挥霍着两世积攒的知识、经验和技艺,最终跻身于站点主管的行列,并担任了O5-13的秘书。她与刘易分道扬镳后便再未与其接触,任这份相识经历成为一段短暂的美丽回忆。
那个清晨,艾瑞雅将已经经过数次改良后的“群羊”设备的蓝图深刻铭记在了脑海中,为将来作准备。同时,她开始了进一步尝试:如果我尝试读取自己的所有记忆,寻找前世所有可能的疑点与线索,那肯定可以更快更迅速地发现自己转世和世界末日的真相。
于是艾瑞雅说做就做。她套上“群羊”洁白的头盔,在自己已然遗忘的记忆小径上开始悠闲地散步。
从出生,到小学、中学……后来被父母送去“圣灵之子修会”当教师…….话说回来,那又是什么组织?朦胧回忆中,依稀的几束光照进了黑暗的洞窟:那应该是一个崇拜神明的组织,从世界各地的幼儿中选取超自然的个体,盲目崇拜并尽其所能进行培养和武器化——极端且不可理喻,不过给教职工和家属的福利待遇倒是不错。
我教过的孩子们,有没有特殊的?……我想一想。
有一位的印象好像比较深刻,他好像,叫方自由。
方自由?
艾瑞雅如被雷击般开始剧烈颤抖,她双目圆瞪,每一丝长发都燃烧着惊惧的火花。
“——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将要引发一场世界末日,或者说常态的末日,而我们无能为力,无法避免——”
他是…他是一名极强大的现实扭曲者,其威力足以引发世界末日,我的上帝。我们之间有过什么特殊的接触吗?我必须继续回忆,这或许会是我转世谜题的答案……
“好!那我就祝姐姐可以永远不死哟!”
然后一切便明了了。
接下来的岁月里,艾瑞雅发现,名为方自由的现实扭曲者早已在一次针对敌对组织的袭击中被基金会截获,处于收容状态中。介于方自由本人与基金会持积极合作态度,曾多次向工作人员表达“希望被治愈”的意愿,他只是被分级为Euclid,并享有相当程度的人身自由。
你原来一直都在……那也休怪我无情了,这都是为了我的人生。
她深知方自由的恐怖之处——目前尚未显现,不过在未来必将造就至深的灾难。于是她利用自己掌握的权限开始着手修补收容措施:合金牢笼、现实稳定锚、奇术封印符咒、备用爆炸项圈……她想要为这位灾星创造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地狱牢笼,并于其上安然就坐。
可内忧未除,外患先至。
艾瑞雅第二世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在意识到修会的威胁性后不施以针对性的镇压措施,反而却一心投入到收容罪魁祸首中。于是当十年后,修会率领着十二位神明攻陷站点时,艾瑞雅没有哪怕一丝防备。
这位主管在日常的收容措施巡查中被突然袭击,重伤频死。恍惚间,她看到一群神明们伸出手,凭空一层层拆解着她精心编制的地狱。然后是一个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身影出现,那是长大后的方自由。
“创始人。”她听到入侵者们如此称呼他。
“创始人。”
入侵者们齐齐单膝跪地。
方自由撕开了镣铐,他的眼中闪烁着深紫色的光芒,血色的泪从他凹陷的眼眶里涌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
她明白,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了。
“艾瑞雅·伯德?”
创始人把大理石和钢铁橡皮泥一样碾压揉碎。她看到他迫使一位安保人员把自己的全身骨头化为碎末吐出。她看到他把一位研究员的血泼洒如雾——覆盖一切。
这片红雾中,他挥手斩下了艾瑞雅的头,任其滚落在废墟中。创始人紧咬牙关,快步走上前去捧过艾瑞雅的尸首,紧接着,虫与飞蛾从她的耳鼻处散落,脑浆与血自她的嘴中呕吐,她的额头处,一只变异的眼睛撕开皮肤向外爬出。
“我恨你。”这是艾瑞雅最后听到的声音。
然后她的人生和世界一同结束了。
第三世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去憎恨我?
身处温暖子宫中的艾锐雅开始颤抖,愤怒。她未发育完全的大脑被迫输入着前两世的巨量记忆,让她剧痛难耐,婴儿尽其所能放声咆哮。
该死,你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却莫名其妙地诅咒我永世转生,吸引豺狼虎豹,最终再引发一场毫无根据的世界末日?谁准许你如此放肆,你凭什么有资格去篡改我的世界?
你妄图摧毁我的人生,那我绝对会在那之前让你支离破碎!
艾锐雅的第三世人生匆匆忙忙地开始了。经历被创始人亲手抹杀的命运后,她变得愤懑而阴郁。
于是艾锐雅在早年投入全身心去理解这被她称为“创始人困境”的难题:妥善收容创始人方自由的方法或许根本不存在,不仅如此,修会的逐步壮大也是极其严重的威胁,放任创始人的现实扭曲能力自由生长又会导致必然到来的世界末日。自己的轮回转世便会自此成为永恒的折磨。
在短暂的挣扎后,女孩目露凶光。
她找到了唯一的方法:抹除修会,杀死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