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管事的搞出来的无聊把戏而已。一群无聊的人觉的自己的造出来东西不够完美,于是搞出一个竞赛让成百上千人相互厮杀,最后坐享其成。"Alpha主管说道,“别碰这种东西,Epsilon。”
“可是奖品……”
"我知道,在基金会里花不完的奖金?得了吧,不要妄想着你能拿到什么好东西,他们可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善人,最后到手大概只有一句不值钱的口头称赞。你说高级研究员职位?拜托,看看你的穷酸研究部!最可能的就是把你赶到二线设施当苦工,他们难道还能让在陷阱技术上有点小才的人去他们部门做机密研究?"
“去一趟又没有什么损失……”
“没有什么损失!”Alpha主管夹杂着恼怒与嘲讽说到,“你没看到最后一句话么?‘不保护原创性’,他们早就把算盘打好啦,等你把自己的交上去,就成了他们的东西喽。Epsilon,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这样,为站点争光是好的,但我可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造出来的东西拱手送人。”
沉默。然而眼神的沟通仍在继续。
“我看了一下,最近是旅游淡季,到那的的往返机票也不贵。争个名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哦对了,年假还没放呢,这就当公款旅游了哈。”
“哎呦,我怎么劝你不听呢……”Alpha主管见对方意愿强烈,只好调侃似地说,“不要被你的虚荣心骗了。我也不是说你,你也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咱就是说实在的,你看我现在累的跟条狗似的,怎么跟你出去?还有,就像咱这样不入流的小站点,跟人家砸大把钱的科研站点怎么比?”
“试总不不试好嘛。我记得前几天的火锅是我请的?你这也算是换个人情……”
Alpha可不是擅长于拒绝别人的人,他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到一旁的Delt。正要开口道“兄啊……”,可惜后者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已经将局势看的一清二楚,眼看锅明摆着往自己头上扣,连忙把朋友情谊扔在一边,随手抽出一份文件,没等他说出半个字就急着发言道:“啊,我这里来了一份文件,需要紧急处理,上面急着要。我还要看家呢,否则出了事我可不管哈。”
Alph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去了,而在心里咒骂这不靠谱的兄弟。他只好又无助地望向Epsilon。然而她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虽然我还是个新人,但是毕竟已经算是76号站点的正式员工了,主管的职责之一就是培育员工嘛……”
四目相对,一声叹息。在这气氛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同意了。
然而,伴随着Alpha的肯定,一个念头从一旁的Dalt脑中飞过。在Epsilon走远后,他低声如是说。
“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Alpha笑了。不过他的心中已有了声音。
“这无疑是个陷阱。”
这里是Site-CN-01-α!准确的说,是SCP基金会中国分部全国中心站,是基金会中国分部的‘首都’,是无数基金会人儿挤破了脑袋也想要进去的地方。中心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比优厚的条件,意味着在夏天能有冬天的办公室,意味着甚至在收容突破时也能躺在沙发上高枕无忧。也正因如此,给中心站镀上了一层近似神圣的光辉,又引得无数基金会人儿跑过来顶礼膜拜,似乎这样就能使他们节节高升。
于是,Alpha与Epsilon二人站在如此的中心站前。仅仅是看大门就足够辉煌气派。Alpha不禁想到,“他们是如何维护帷幕的?大概是像逆模因之类的技术吧?”Alpha领着她,一步步办完繁琐甚至无用的手续,看到门卫心满意足的收起二人200块钱的入场费与300块钱的住宿费,又费劲将行李搬进去。就在休息的片当, Epsilon说到:“我还是觉的,我们只是带主动型叙事探针阻塞雷不是很妥当。
Alpha自信的看着自己亲自写的简述,甚至都要念出来。“以叙事探针,语义分析器和叙事流断接器组成的诱发型实验武器,在检测到负面叙事单元时,会强制断开叙事流交叉连接,制造叙事空白。因其结构简单,所以造价相对低廉,可以大批量制造,且实测威力相当大。这个最简版本以硬质塑料为外壳,合金丝固定,业余焊工Delt亲自制造。”
“作为一种用于应对负面叙事流的武器,已经挺高级了吧。总之,几个人能用叙事性研究部里的破烂造出这么一个东西已经挺不错了。”Alpha发出第四声哀叹,说:“难道你还要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你可饶了我吧,你知道五百块钱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我三天的工资啊!我还想再吃一盘粉丝扇贝呢,这下子全毁喽。现在你又要……”一听到他开始算五百块钱的账,便再也无心听他抱怨了,一心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事实上,她现在才感到如山的压力。她有点后悔了。她终于发现自己在基金会里不过是一位平凡员工,但是为何如此?为何付出者依旧无闻,而惰懒者在坐享其成?为何主管如此的失望与不情愿?一切是否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么?自己难道真的被虚荣心所骗了吗?她如此的专注,以至于没有发觉Alpha主管在叫她,直到他叫了第二遍,她才猛然惊觉,抬起头来,朝Alpha主管指向的地方看去,有一个人正朝着他们走去,穿着西装革履,脸上隐约挂着得意与欣喜的表情。Alpha在此时说到:“看来咱不需要等太久了,起来吧,我想他就是这次活动的头儿。不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告,所以我们大概率会失败。”
Epsilon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站起来,而那个人也走到跟前:“啊,想必您就是Epsilon,而这位是Alpha副主管,二位可否随我到会议室谈一下关于阻塞雷的事情?”“带路吧”Alpha主管随即大踏步跟上去。一瞬间,Epsilon似乎在主管的眼睛里捕捉到轻蔑的眼神,但旋即消逝。
去往会议室的路十分曲折,由此可见O5们在他们的设施建设上砸了多少钱,故意在去会议室的路上修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堂,似乎想在会议开始前就要杀杀对方的风头。会议室本身也自然不会差,仅仅是三个人的会谈用了大型会议室,可谓是暴殄天物。长长的方桌上空无一物,让Alpha感到一种不舒服的空旷。两方分做两旁,倒了两杯茶水。对方抢先说到:“您好,我是这次活动的接待员。免贵姓张,请问怎么称呼您?”
“直接叫我Alpha就行了,所以有什么事吗?”他显然被这套敬词不耐烦了,Epsilon对此气上心头,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吐出来,为避免他再次不礼貌的发言,Epsilon抢着说:“张先生,我是Epsilon研究员,我们的参赛作品是主动型叙事探针阻塞雷,编号为#021,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说完,气愤的瞪了一眼Alpha,示意他闭嘴。但后者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像个愣头青一样准备开口。幸好接待员此时及时接过话茬,堵住了Alpha的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对于您的参赛作品我们都表示十分的感兴趣,有很大的可能脱颖而出。找您是因为每个设备都需要监察,并且对于每个参赛者都需要签一份合同,毕竟设备是有风险的。啊,合同在这里,请您过目。”
“哦哦,好的。”Epsilon急忙起身郑重的接过合同,只是随便翻翻,根本无心仔细阅读。脱颖而出!然后便可以一步登天!竟然是如此的轻松!兴奋冲进她的心头,光明的前途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灵。忍耐了这半年,终于有出头之地。她所付出的回报似乎马上就要到来。只要把这字签上,便能离开偏僻的七十六号站,来到这里成为中心站的一员,领着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工资,在夏天有着冬天的办公室,在收容突破时躺着沙发上高枕无忧……“去他妈的傻逼主管,你再也管不了我啦!”她幻想着自己将拥有的一切,完全否认的主管的一切劝导。从美好的幻想中抽出一小部分回到现实,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现在该干的事是签字,否则什么都捞不到。于是Epsilon又喝了一口水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郑重的端坐,拿起笔来——
“等一下,拿来我看看,”不用猜,说话的正是Alpha。Epsilon刚才还是气上心头,现在已经是怒火中烧了。要不是碍于面子,她肯定要来上一句糟糕的话。可是现在她只能把合同递给Alpha,但她的眼神中就透露愤怒与焦躁。“别急,你先别急。”Alpha主管气定神闲的接过合同。他同样也是扫了几眼,但与她不同的是,Alpha知道,他肯定在这上面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放下合同,Alpha往靠背上一倚,说到:“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故意顿了顿,“为什么要签这个合同?” “什么?”对方愣了一下,显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我说为什么要签这个合同?我记得在竞赛规则没有任何一条规定需要我签一个什么合同,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合同就不是符合规则的,与竞赛无关。”
“先生,这是规定,竞赛的举办者定的……”接待员生硬的说道,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强颜欢笑。“既然如此,竞赛的举报者就应该为他所说过的话负责。规则上也没有说你的变动是官方的。我想让官方给一个说法。还有,这里写着‘在评分过程中,需要对设备进行检测’,那么,如果检测时设备被损坏了,甚至出现危险,这个责任要谁来担?我的设备可是有一大堆精密零件的。并且,拿如此的理由就要动用他人的个人物品,是否不太合理?我同样想要一个说法。”Alpha的神情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接待员此时的笑容凝固了,几乎没有敢夹枪带棒地跟中心站的成员说话,Alpha的言辞无疑使他感到震惊。随即是恼羞成怒,他认为这样的举措是对他的侮辱,是的,中心站的成员总是拥有比其他人更加“平等”的地位的。他说到:“只怕现在不行,监督者们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处理。Alpha先生,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也无法改动,如果您拒绝签字并让我们检测您的设备,我们不得不取消您的参赛资格。”
Alpha猛然坐起来,身体前倾,说到:“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话视为威胁?如果不是,那么请给我的问题一个合理的答案;如果是,那么请允许我说:无所谓。我仍保持我的态度,在你们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之前,我拒绝签字。”Alpha直视着他的眼睛,“或者不妨让我们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张先生,您也不想让这条已经上钩的大鱼逃走吧?”
此时,接待员的眼神中的怒火呼吁而出。他瞪着Alpha,一字一句的说:
“这次会谈到此为止吧。抱歉,Alpha主管与Epsilon研究员,你们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
“我竟然在开始的时候还对他们抱有一些美好的幻想。”Alpha坐在回程飞机的座位上,气愤的说,“等到他把合同拿出来时,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了。”
Epsilon没有回话,她侧过脸去,显然还在生主管的气。
“你被兴奋冲晕了头脑,直直的往坑里跳,拦都拦不住。你看,我甚至都提前警告你啦,不听劝总吃亏啊。”然后Alpha恶狠狠的说到:“还有那群孬种,真就什么都敢使,他妈的给咱的那瓶水里放制幻剂!”
Epsilon心头一惊:“真的?”看到她终于肯真心聆听自己的高见,便夸夸其谈:“我还能骗你么?我混了多少年啦,你算老几?我可是行家,看看你那神色就不对劲。所以啊,以后遇到这种事躲着点,我能不知道这趟水有多深吗?学着点……”
Epsilon仍沉默不语,对于初入基金会的新手来说,这个消息震撼她的心灵。像她这个辈分的都是这样,依旧对基金会抱有顽固且美好的印象,他们还没有被激流打磨成型,他们依旧稚嫩,莽撞,于是慢慢的,本性难移地被淘汰,成为更多的“Alpha”;顺应他人的被留下,成为更多的“基金会人上人”。这个道理Epsilon知道,但不愿信。Alpha也知道,但不愿劝。实际上,最不想让她融入这世俗的正是Alpha本人,但是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这样做的后果,他很有可能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但也有可能收获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但是自己真的可以决定他人的人生吗?Alpha不知道,于是他只能在两者之间寻找飘渺的平衡。
于是此时,Alpha看到她不理自己,也只好闭嘴。扭过头去,看着窗外。自己当年也不是这样么?莽撞,幼稚,不信邪……当他被降级之前,登上中心站的舞台后,也不仍是那样稚气么?然而自他被驱逐后,他已经看到了太多太多,早已没有当时莽撞似的理想主义,他只能把其藏在心底,孤独且无助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暗暗策划着一切。他只能是这样的人,孤独地兴起,孤独地落寞,孤独地生存,孤独的死去,他已习惯了固步自封。想到这里,Alpha喟然叹息,远望着窗外的浮云。
说来也真是搞笑,五百块钱就蹭了一会空调,飞机票钱也没退。
人是下午四点多走的,参赛证是下午七点领的,回程飞机是下午八点半登上的,就待了一个半小时,还吵了一架。Alpha又叹了一声,为他的五百块钱默哀。飞机也已经飞了一个半小时了,大概马上就要到了,于是他便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陪她出来这么一趟已经够累了,之后还要沉没在研究报告里。Alpha的意识逐渐模糊,黄昏的柔光照进来,使他更加困倦——
“呃,等一下,为啥现在还黄昏?我天,黄昏?”
“十点钟的天怎么可能还是黄昏?”
首先排查还在做梦的可能,Alpha虽然昏昏欲睡,但还能进行较为清晰的思考。然后排除时差的可能,因为飞机是南北方向飞的。
既然如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操。”
“你他妈赶紧把手机上的监视器给我看一眼!”
为了参赛,他们准备了四颗精准的阻塞雷,毕竟拿最低配版实在是不给人家面子,为了方便管理,还托Delt焊个能连蓝牙的计数器上去,以防出现短路故障,再闹出笑话来。结果连东西都没拿出来就回去了,一路上看都没看一眼。
Epsilon都快要睡着了,被他这么一喊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等反应过来时,才骂骂咧咧的掏出手机,嘴里嘟囔着:“你想干什么!”然而等她看见检测页面时,脸上的气愤转瞬成了惊恐。Alpha看到她不回话,其实已经猜到了,然而仍抱有微弱的希望拿过手机,不出所料,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此时此刻,四颗主动型叙事探针阻塞雷全部处于触发状态。
“所以,好消息是?”
“由于叙事空白,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去找到办法。”
“那么,坏消息呢?”
“……我认为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来。”Alpha叹息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口球。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出路。”
“哈,亏得你现在还能说出这么离奇的话。”Epsilon说道,气氛缓和了些,但仍十分压抑,“话说我们的万能主管怎么没料到这个陷阱呢?千算万算,怎么就这次没算对?”
“谁会写这样一个无聊话题啊?烂透了好吧?写这个故事的swn-001准没有品味!”身为对叙事理论有些许了解的人,Alpha想到,而后又说:“但咱能有什么法?这还是有阻塞雷,否则我猜现在我们就要死于坠机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架渺小的客机伴随着机身后部的破片飘浮着,静默在那难名的永恒洁白之中。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度过余生?”Epsilon首先开口。“比这更糟,我们不会衰老,不会疼痛,不会死亡,因为这些全是负面的。还有,我宁愿跟Delt在一起,也不要跟你待着。”随即又是沉默。阻塞雷的标定对象是他们二人,所以其他的事物都变成了带着贴图的空气墙,而飞机外是叙事的纯白虚空。意识到这点的二人已经无话可说了,恐惧,压倒性的恐惧,幽闭空间里紧缩的恐惧,没有未来的,无法被缓和的燃烧的思绪,随后是愤怒,惊疑,忧愁,焦躁。造化就是这样弄人,突兀的命运没有征兆的袭来,如刺杀一般,击碎一个人的生活。作为基金会员工对于这点本应习惯的,却仍难脱出在那世界的角落,有多少人在进行着有形的,无形的屠杀?
沉默,无意义的沉默。僵局,这个词从Alpha脑中浮现。是的,僵局,无论退回或前进,都意味着死亡——不是吗?平衡,僵局的基础,平衡,纯粹的概念,还是准确的现实?僵局的前方是深渊,深渊里面有何物?不,平衡,是否意味着自己身处愈浅愈深的深井?是否还会深陷井中?是否能够从中破出?
“或许有一种可能。”他拖着沙哑的声音。他不渴,只是在压力面前的沉闷。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