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如刚才阿姨所说,变得挑食了,需要找一个长得像人的,才下得了口?
我的眼睛瞪得如荷叶。
荷花们的手指纤细,从对方的耳朵,滑倒鬓角,到下巴,到锁骨,到肩膀,到胳膊,到细腰……
然后,它跪下来,死死盯着对方的脚。
那脚用破布包裹,荷花妹一边解开,一边摇头。
我这才看清楚,它自己也穿着红色绣花鞋,只不过那上面,只有蝴蝶,没有花。
它拿出水,淋洗双脚,搓揉。
服务真好。
尽管我们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是大家都如痴如醉。
大佬爹喉咙上下抽动,根本没发现一只蜗牛爬上了他手臂。
万事俱备。
荷花妹把腰间的两只红鞋取下来,准备穿到对方脚上去。
哎哟,好像小了。
对方松口气,然后大笑起来。
仿佛这不是第一次。
而且还说些什么,看那动作和眼神,应该是它的脚,也在长大。
计划赶不上变化。
荷花妹,刚才还温柔的表情,此时如同狐狸的脸,说变就变。
对方有多放松……
荷花妹就有多无助,它起身来回踱步,然后翻找石头,一个比一个大。
“是时候了。”我提醒旁边的乡巴佬。
但是没有动静。
“喂,是时候了。”我舍不得抽开眼睛,撞了一下它。
还是没有动静。
我不耐烦,转过头,发现大佬爹把乡巴佬死死压在了身下。
他眼睛发直。
似乎拒绝乡巴佬破坏发生的一切。
那蜗牛已经快钻进他衣服,都浑然不知。
于是,我冲了出去。
如果跑到跟前,肯定来不及,所以我先喊出了声。
啊……
住手!
还差三米。
比较有把握了。
只见荷花妹高高举着一块巨石,试图砸下去。
我腾空而起,一个飞跃。
有蛇……
脚,紧急更换落地方向。
于是在两个独角半人的注视下,我身体平行于地面,飞了出去。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
要是石头就糟了。
大自然真好。
我确定了全身,毫发无损后,立即站起来,两手叉腰,展示自己的力量。
只见乡巴佬跟荷花妹,正在缠斗。
很快前者占据了上风。
乡巴佬它妈,解开了树上的那一位,并用力推,让它快走。
“娜塔莎在那里,说,在哪里?”乡巴佬抓着红色绣花鞋问道。
“你是谁?你们是谁?要做什么?”荷花妹躺在地上,但是并不服输。
“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乡巴佬继续挥拳。
大佬爹拉住我,摆摆头,然后做出刚才我飞跃的动作。
我来到那个有蛇的地方。
绳子。
大佬爹捂住嘴偷笑。
我退了他一把,让他去叫停厮打。
他摊了摊手,表示,已经有力量在阻止。
乡巴佬它妈,竭力拉住它,不许它下狠手。
我本来已经相信它所说的话,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现在更是确信无疑。
荷花妹先是爬开,然后撤回,因为它好像看到了乡巴佬身上的红色绣花鞋。
乡巴佬一把推开。
“我,我的绣花鞋。”荷花妹指了指自己。
“放屁,这是娜塔莎的鞋。”乡巴佬抱紧鞋子。
“还有一只呢?”荷花妹突然想到什么,“人呢?它人呢?”
“你如果不把娜塔莎交出来,今天你走不出这块地。”乡巴佬从妈妈怀里挣脱。
“娜塔莎,这名字真好听,你取的?”荷花妹爬过去,做出要鞋的动作。
乡巴佬换了个方向,没有理会。
呜呜……
荷花妹,梨花带雨,倾盆而下。
把在场每一个,都整不会了。
“娜塔莎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乡巴佬打破悲伤气氛,却反而陷入悲伤。
我蹲下来,拿过一直红色绣花鞋,对了对荷花妹,型号不一样。
“你没有长角,你没有,”它看着我,把眼泪挤到颧骨,又突然松开,“你千万不要有,那玩意有毒,有毒!”
荷花妹的独角,非常端庄,目前所见中,可以用娇艳瑰丽来形容。
我要是长独角,就长这一款。
它“见过”的人,看来不少。
“妈,你不要管我,没有娜塔莎,反正我活不了。”乡巴佬带着一些舍生取义的凛然。
“哈哈哈,跟我一样,跟我之前,一模一样。”荷花妹想起来什么,也就暂停了眼泪。
“你是指,你和娜塔……”
它突然抓住我胳膊,这个动作,让大佬爹捡起了地上的绳子。
“你看着我,对,就是这样,我永远忘不了,那瞬间迸发的东西,永远忘不了。”荷花妹面无表情流下两滴泪。
“你认识娜塔莎。”我挑明答案,“那个红色绣花鞋的主人。”
“我亲自给它做的鞋,漂亮吧?”荷花妹看上去很得意。
“你为什么离开了它?”
“它,是它,离开了我。”荷花妹松开了我胳膊。
这个问题可能会打通乡巴佬的疑惑,所以我需要非常小心:
“那么,你知道,娜塔莎,为什么离开你吗?”
荷花妹站起来,走到树边,摸着树:
“可惜,那瞬息万变的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不像这独角,缓慢而稳定。但是,它每变化一点,我们却越来越不同。”
它说着说着,摸到自己的独角,然后看向我。
“什么不同?”有那么有个角度,它看上去跟鲸姐很像,所以我靠近一些。
“它总是想抓住那一瞬间,可是,那毕竟是瞬间。我天天在它身边呐,它却视而不见,哪怕如此,我也无所谓,我都可以。”
“但是娜塔莎不行。”我长话短说。
“它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从那以后,变暗了,变得不认识我,变得讨厌一切东西,哪怕我给它做的新鞋。”
“也许娜塔莎是在,保护自己。”我胡说八道。
“保护自己?你看,我哪个地方,像是会伤害它?”荷花妹头上的荷花掉落。
“我的意思是,它可能会伤害你。”我突然想到了牢笼。
“在所不惜。”荷花妹咄咄逼人,离我只有二十公分。
“牢笼,你是牢笼,你和牢笼没有区别,娜塔莎肯定是这个意思,但也不是你的错。”说完,我把头扭向乡巴佬。
乡巴佬偏过头,大概也明白了我意思。
“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生命,结果却迎来了终结。”荷花妹把脸靠在干枯的树皮上。
我走向乡巴佬:“不是你把它关起来,是它要把自己关起来,对吗?”
“是我,是我,是……”乡巴佬声音变小,抿起嘴巴。
“我之前抓回来一个人,我千方百计向他请求,他只留下一本书,可惜,我不识字。”荷花妹把手伸进衣服。
黄皮……
绝对禁书。
看不得,我把两只手,抬起来,捂住两只眼睛。
大佬爹走了过去。
“看不得看不得看不得。”我声音越大,呼吸越快。
“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大佬爹说道。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我声音越大,注意力越集中。
“封面倒是有一个字。”大佬爹继续说道。
“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我声音越大,耳朵越清晰。
……
大家走远。
我打开手指。
放下手。
还好没有看禁书。
吓死我了。
哎呀……
蛇!
我往旁边跳跃。
地上,一个硕大的“爱”字,睡在那里。
仿佛要睡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