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东街袁家府邸。
袁逢等人正在屋内用膳,袁府管家听完那道消息之后,吓得连忙跌跌撞撞向内宅奔去。
他们的父亲安国康侯袁汤已于年前过世,如今府内一应事务都交到了司空袁逢手里,但他许多事情还是喜欢与袁隗商量。
如今随着袁汤的逝去,连接宫内宦官张让等人的那根线也就彻底断了。
双方渐成水火之势。
既然他们选择跳脱出袁家,那他们也不介意设法除掉,大不了再像父亲袁汤那般重新扶植一批人就是了。
只要大权在握,这天下,从来都不缺趋炎附势的狗腿子。
此时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各方平叛的近况。
忽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匆匆而来的管家走近袁逢的身旁,低声惊慌禀道:“老爷,刚刚得到消息,小公子被天子下令捉拿入狱了!”
“什么?!”袁逢气得顿时一拍桌子,“真是个不省心的混账东西!”
他忽然一阵剧烈地咳嗽,好一会儿才止住,气喘吁吁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公子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张让今日要前往西园新军练兵之地,于是在城西外的那片树林途中设伏,不想天子竟然也在车上!”
袁逢惊得向后连连退了数步,这个消息让袁逢仿佛一脚踩空,跌下万丈深渊,张让那狗贼与天子同行却无任何消息传出,定然是事先知道了袁术将要设伏的消息,然后将计就计设好了圈套等着袁术钻进去。
他长长叹息一声,无奈地闭上眼睛,他怎就生出了这般愚蠢的东西!
天子刘宏本就对他袁家权势不满,若是以此借题发挥,那说不定整个袁家都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数年谋划将转瞬之间成为竹篮打水,付之东流!
袁隗心底对袁术这个侄儿的愚蠢行为恨得咬牙切齿,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深深呼了一口气后,在一旁沉声劝慰道:“兄长,如今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解救袁家吧。”
袁逢叹了口气,“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袁隗沉吟了片刻,缓缓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入宫解释,表明绝对没有行刺天子谋逆之意。同时,派人前往牢狱,让公路一定不要承认设伏一事,只推脱是被人胁迫的,但愿天子气消后看在父亲的面上,饶过公路的性命吧!”
袁逢脸上充满了苦涩之意,无可奈何一笑道:“眼下只能如此了。你我速速分头行动。”
——————
洛阳,廷尉府下辖的某处牢狱内。
“袁术,还不老实交代,与你一同谋逆的同党都还有谁?”
空旷的审讯室内,跪在石板上的男子,身上布衣沾满了血污,手脚捆绑着枷锁挂着重石头,将手腕踝骨都磨蹭出了殷红的血来。
身上的枷锁时不时地哐啷哐啷地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森然的话语响起后,蓬头垢面的袁术抬起头来,露出半张极为惨白的脸,冷笑着朝那人狠狠吐了个血水,理直气壮说道:“老子无罪,张让那些贼人祸害朝廷根基,本就该杀!”
“哦?那刺杀天子又如何说?”那人冷冷一笑,把玩着手里沾满了血迹的鞭子,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
“少来血口喷人,老子那是替陛下清君侧,何来的刺杀天子?”袁术唇角有些讥讽地淡淡道。
那人桀桀笑道:“倒是想不到袁公子这张嘴厉害的很,只是可惜,有陛下乃至数千将士作证,你却是如何都洗刷不掉一个谋逆之罪的。若是你肯将你背后的人说出,待我禀明上面后,说不得还会留你个全尸!”
袁术冷笑道:“大丈夫既立于天地间,何惧一死乎?诛杀张让乃我袁术一人之谋,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老子来,休想栽赃牵连他人!”
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一鞭又一鞭重重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唇齿紧紧闭合,却是再无半点回答问题的兴趣了。
那人连发三生冷笑,扔掉了鞭子搓了搓手,瞳孔之中爆发出炙热的戾气。
他走到火盆旁边蹲着,伸手取暖一般,从火盆中取出已经烧得滚烫的烙铁,抬头望向那个钉在墙上的男子,嗓音阴柔,微笑道:“不愿说没关系,这些家伙什儿搁放在这里许久未曾动过了,都快生锈了。幸好袁大公子的骨头够硬,今日或许它们都能够有机会出来表现表现!”
袁术透过发丝看到那炙热的烙铁,眼神有了一丝畏怯。
自小锦衣玉食的他,何曾受过这些刑罚?
惧意带来的冷风,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抚在袁术的背脊骨上,后背上的温度仿佛越来越高,向外渗透着一层又一层的热气,仿佛骨子里的血肉都要跟着往外抽离!
嘶——
袁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
一辆疾速行使的马车骤然而至,在牢狱之外停了下来。
守着牢门的狱卒已经困顿不已,哈欠连天,即便里面牢房时不时传来刺耳渗人的惨叫声,他也提不起精神来,眼皮子也越来越重。
就在他靠着牢门半睡半醒朦胧间,耳边仿佛听见了嘶鸣的马声。
他努力抬起眼皮子,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果然来了一辆马车。
他顿时打起精神来,手按佩刀,挺直了腰杆,顺便踢了一脚一旁睡熟的同伴。
车夫跳下马车,对马车内的那人低低地禀道:“太傅,到了。”
声音很小,但耳尖的狱卒还是听见了,他浑身一哆嗦,“太傅?”他愣了一下,没有听错吧?
车门开了,走下来一名年过五旬,身材有些臃肿脸上有些肥肉的黑衣老人,正是太傅袁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