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雍这次被被贬乌江,不仅担任了乌江县令,还兼任了乌江赈灾使的差事。
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一股脑甩给了他。
临近乌江县城之时,一副因恐怖天灾所酿成的悲剧惨祸,活生生的呈现在钟雍眼前。
在这一刻,前世史书上所写的,“千里赤地、灾民无算、易子而食”终于具象化。
车队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他人的沉默是早已司空见惯的麻木。
钟雍的沉默是身为人,身为一县父母官,但却无能为力而锥心至痛的沉默。
放眼望去。
都是形如枯槁,面黄肌瘦的灾民。
有的拖家带口,有的眼神麻木如同木偶,更有的走着走着就长眠路边。
钟雍忽然觉得,与他们相比,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名声、官位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官若真是一心只想着自己,那当的不是官,而是畜牲!
原主做的对的,若不把闫崧等人拉下马,这种局面不仅会出现在乌江,也会不断的出现在别的地方。
不是原主读书读成书呆子,而是他被社会打磨的失去了同理心。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刻,他与原主共鸣了,不仅仅是记忆上的接收,更是灵魂上、情感上的融合。
五叔听到他的感慨,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的孩子!”
突然,一个女人悲戚的嘶喊声,在一片麻木中响起。
许多人麻木的目光中,一个不足百天的婴儿面色铁青、一动不动的躺在状若颠婆的女人怀里。
婴儿嘴巴微张,小眼紧闭,像是在汲取母乳。
可女人无论怎么递乳,婴儿的嘴只是张着,不会再有半点蠕动。
“李家媳妇,娃没了还能再生,要不……卖给我吧?”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深的老妪颤颤巍的走上前去。
一双混浊的老眼,像狼一样地盯着女人怀里的婴儿,竟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拿我家半亩田和你换。”
“畜牲!”钟雍暗自怒骂一声,准备走上前去阻止。
五叔又拉住了他,示意他看看灾民:“你救不了她的。救了一个,就得救一群。”
果然,盯着那个婴孩不止有那个老妪,几乎一半的灾民都眼冒绿光,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救不了,也得救!”
钟雍看看灾民,又看看那对可怜的母子,怒吼道:
“我是乌江县的知县,我不救他们,等谁来救?”
说完,一甩袖子挣脱五叔的手,大步走上前去。
五叔与四个护卫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钟雍的背影。
“还是那个犟脾气。”
五叔叹了口气,对张岳道:“把我们口粮都拿出来,分给灾民吧。”
“是。”张岳点头应道,看向钟雍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灾民们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钟雍等人。
这会见钟雍气势汹汹而来,不免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钟雍走到女人近前,看着女人怀里的孩子。
那女人死死地抱着孩子,情绪几近崩溃,似乎只要钟雍稍有威胁举动,她就会立刻化作护犊的野兽。
“这位大人……”老妪开口,话未说完,钟雍就打断了她。
“孩子还活着,还有救。”
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