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感觉自己风筝似的，被无形的力量反复拉扯，辗转飘飞身不由己。

......

“少爷，呜…少爷...”

忽远忽近的啼哭声，飘过耳道钻进大脑，把谢灵运从天边拽回床上。

他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脑中强烈的晕眩和背上火辣的刺痛，都在告诫他什么叫好自为之。

他只好无奈的，保持王八晒盖的姿势，太字形趴着。

耳边哭泣渐转清晰，是小园的声音。

谢灵运勉强抬起眼皮，便看见小园惶惶无措挂满泪珠的小脸，他确认自己安全了。

“还没死呢...哭...”失血过多后虚弱的体力，只够他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就觉气短憋闷，再说不出话。

房中几人察觉异样呼啦全都聚拢，情绪激动的围在床前，七嘴八舌关切的话说个不停。吵得谢灵运只觉脑仁疼，想把耳朵卸下来扔到门外。

老郎中见他苏醒过来，知道自己终逃过一番毒打，暗暗松了口气。只瞧了这一眼，就回桌边坐了。他是被谢家家丁半夜砸门闯入，从被窝里拽出来的。

那时他刚与小妾行礼毕，处在贤者阶段。贤者怎会见死不救呢。胡乱裹了衣衫药匣都不及拿。三丙四丁架着他，一路脚不沾地飞到县衙后宅。

他这时情绪放松，随意打量屋内摆设。侧头瞧见旁座的薛清，语带钦佩的问道：“姑娘，你这伤药当真神奇，一敷上血就止住。呵呵，我欲重金求方，姑娘可愿转让？”

薛清正自出神，闷声不语恍若未闻。他自讨了个没趣，讪笑两声，惊觉她右臂左肩都有血迹渗出。下意识又要开口时，觑见她表情冷淡便闭了口，提起茶壶自斟自饮。

房中众人已确认谢灵运性命无忧，饭碗保住了，各自安心都分散开，留出空间让他静养。

老管家钱伯来向老郎中道谢，见他衣衫凌乱。略恍惚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叫过两个家丁假意斥责几句。话语虽然严厉，眼中反倒是赞许。他付过诊金叫二人原路送郎中回府。

老郎中听见，唬的快速退了几步，连连摆手。强烈表示不必劳烦，他要亲自走回去，门也不必赔了。

......

房里总算安静下来。

谢灵运这时脑袋里头不疼了，便思考起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两个人有没有抓到，以及救自己的人是谁。可能邢捕头随后跟过来，或者薛清折返回来，亦或是其他人恰好经过。

若是邢捕头，必然捉住那了两人，此时他应该在自己面前邀功才对，没道理不现身。

其他人，方才也不曾见到陌生的面孔，也可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最有可能的，是薛清。唉...那两人多半是死了。

他是俯趴着，视野受到限制。余光所及，小园蹲伏在床沿，管家也侍立在侧，再没其他人。近处的茶几只看得到桌腿一角。其他区都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了。

他想看薛清在不在桌边，于是向左缓缓偏头，可脑袋右边冒起的大包——在株上撞的——刚挨到枕头就觉一阵剧痛，他果断放弃了这念头，不敢再乱动。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只是气息十分虚弱。话音才出口，就迅速被空气稀释了，连自己都听不清。

小园瞧见他嘴唇蠕动，脸凑过来耳朵紧贴在他嘴边。气息喷打着耳廓痒痒的，她听见谢灵运虚声问：“薛姑...救我么...”

小园回头瞧瞧薛清，点点头。

又把耳朵凑过去：“近...近些...”。

她又贴紧了些，耳朵堵在谢灵运嘴唇。

“唔...我是说...薛姑娘...”

小园脸微红，扭头央求的目光看向薛清：“姐姐，你近前来，好不好？”

谢灵运视线中缓缓出现一双鞋，然后就看见薛清漠然站在面前。看见她本人，他心中踏实不少。忽的发现她手臂和肩头的暗色血迹。急忙吧嗒两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