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想晋升了?”云初帝再次确认。
夏得胜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想不想。臣亦不想当什么大官,如今这般便甚好。待臣年老提不动笔,无法为皇上效力,或者皇上哪天有了比臣更为得力的臣子,请皇上赐予臣几亩薄田,臣便回乡养老。”
他此言乃是坚信他与皇上能够君臣相得,善始善终。这纯粹的信任,令云初帝颇为受用,要知道,无形的高帽最为致命。
这份忠心,听着便令人感动。至少云初帝深受触动,倍感欣慰。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踏上仕途的官员们,哪个不是竭尽全力往上攀爬,无人不想加官进爵。
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从未听闻有臣子主动要求不升官的。像夏爱卿这般,知晓自身斤两有自知之明的官员少之又少。
拒绝晋升,一心为他这位皇帝着想的大臣寥寥无几。
云初帝心中感慨,不自觉便将此话说出。
夏得胜笑问:“皇上,如此之人仅有臣一人还少吗?”
闻言,云初帝笑着摇头:“唔,不少。”
转瞬,云初帝又道:“这般不行,他人会骂朕刻薄寡恩,朕乃皇帝,当赏罚分明,做得好当赏,做得差当罚。”
“皇上,臣喜爱金银珠宝。”夏得胜有些急切,向前挪动两步,小声说道。
“日后臣立功,您要赏便赏臣这些。或者,臣立功了,您就用个小本本记着,哪天臣犯浑了,做错事了,便用这功劳抵了,可否?咱们说好,臣就留在正五品的御史之位,不再挪动了,可好?”
云初帝尚未回答,此时方圆归来,表情却不太对劲。
夏得胜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云初帝也不得不停止方才的谈话。
而后云初帝随口问道:“如何,夏爱卿的女儿在太后的长乐宫中可好?”
皇上发问,又见夏大人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方圆犯愁了。他在心中斟酌,该如何向眼前这二位说明,那两位主子对上了?
久未等到他回话的云初帝朝他看来:“怎么?”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方圆咬咬牙道:“实不相瞒,夏二小姐的处境不太妙。”
魏自立此话一出,夏得胜的心瞬间揪起:“皇上……”
云初帝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继续。
“因前些时日柳大人长女和夏大人次女落水被对方未婚夫所救一事,近日长安城流言蜚语颇多,柳大人长女柳絮因此自裁两回。太后娘娘心生怜悯,传召夏大人爱女夏青、苏川、柳絮、宋辰四人,奴才听那意思,太后娘娘欲为他们重新婚配,分别赐婚,让他们各自欢喜。”
云初帝欲言胡闹乱来。但念及太后,硬生生咽下,“最后呢,太后为他们重新婚配了吗?”
“未曾。夏二小姐自行揭露当年为救未婚夫苏川伤了身体根本之事。”
听闻此言,夏得胜老泪纵横。
他这般模样令云初帝一惊:“夏爱卿,你这是为何?”
夏得胜双眼泛红地看着云初帝:“皇上,此事她如何知晓的?臣与她娘一直瞒着她。”
可怜天下父母心,云初帝拍拍他的肩,问方圆:“而后呢?”
“夏二小姐患有心疾且无法生育。奴才的徒弟一听,便赶忙跑回来禀报。”
也就是说,那边具体是何情况,目前尚不知晓。
云初帝不停踱步,太后怎会插手此等之事?他这位儿子亦了解太后,但凡她决定之事,甚少退让。
即便夏爱卿的女儿已然这般凄惨,恐也不会顾忌,只怕此刻已然木已成舟。
麻烦,这岂不是伤夏爱卿之心?若在以往,他或许懒得理会,但人家今日刚大大地表了忠心,他老娘转眼便给人家如此一刀,人家怎能不心塞?
“皇上,微臣心中难受。”夏得胜抹着眼角,往后不知多少人会因这点对她指指点点。
云初帝也随之叹气:“这也是无奈之事。”如此私密之事皆已曝光,可见是被逼至绝境。
夏得胜闻言,身体一晃,也就是说皇上不打算插手了。
云初帝见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嘴里还不停自责:“都怪微臣无用!”
云初帝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走了两圈,最后踱步至龙桌,从抽屉中取出一物,回来递给夏得胜:“这个你拿着,你方才所言之事,朕准了。”
待夏得胜看清云初帝递来的是何物,当即吓了一大跳,人都结巴了:“皇……皇上,这……这太过贵重,臣不能要!”
其实云初帝冲动之下将东西送出,有所犹豫,可夏得胜的推辞,又让他欣慰自己未看错人:“拿着吧。”夏家人口简单,这东西在他手中影响应不大。
君臣二人皆未留意,一位小太监看到这一幕,眼睛惊得凸起,而后迅速且小心地退下。
夏得胜将东西宝贝地放入怀中后,小声地对云初帝说:“皇上,臣想回去了。”
“嗯?”
夏得胜腼腆地笑着,诚恳地道:“臣得了这般大宝贝,想赶紧回家将其藏好才安心。”
云初帝失笑:“不担忧你闺女了?”
夏得胜摇头,义正词严地道:“微臣相信皇上相信太后娘娘。”
闺女那边自揭伤疤一事既已发生,再心疼亦无用,若说还有损失,大不了便是失去与苏家的婚事。有了手中宝贝,他看得很开。
“行吧,你回吧。”正好云初帝也感觉有些疲惫,挥挥手,便让他回去了。
夏得胜立即跪下谢恩,而后带着那宝贝和皇上的赏赐匆匆离去,临走还说回去练两日棋艺,再来与皇上大战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