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复说:“金铭还送了我一把没开刃的刀。”
“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说他是王子,就大概明白了。”
万知一直在嚼草根,这会儿停了,“你是说……他若是上位,这刀便开了刃?”
袁成复点头。
万知又换了根草嚼,“也不对啊,他为啥要跟你说?”不用袁成复回答,他自己接了,“因为你侄子。”
袁成复叹了口气,“若非是你,我罪过可真是大了。”
“我确实好奇,老皇帝怎会让你带他出来,那可是他唯一的孙子。”万知伸手捅捅他,“哎,你心里藏着啥事儿,跟兄弟说说,旁人不知道,我听两句就听出来了。”
像是就等万知问这一句,袁成复没做丝毫铺垫,“我爹要我替大哥的位子。”
手里的竹竿动了,万知却撒开手蹦了老高,呸呸把草吐了,“说什么笑话?!你去做?你哪儿来的人?谁听你的?”见袁成复不说话,他面色凝重地走了几步,搬起胡床坐到袁成复正对面,“这样吧,你不是说十八卫统领要走了吗,你瞧我合不合格?我还没去过皇宫呢。到时候也别叫大内十八卫了,拗口,缺点儿气势,就叫……叫‘万知楼’如何?一听就能被后人写一笔。”
直把袁成复说得一愣一愣的,闷了一会儿还是被惹笑了,“……你少给自己贴金,剑都没了,打得过人家再说吧。”
“小事,都是小事。”万知大手一挥,笑得不怀好意,“倒是你要怎么跟丛然说啊?袁平裕喊姑姑,人可没推辞。你别再给人吓跑了。”
“这你甭管。”
“我为什么不管,这可是我义妹。”
“好啊我还说找你算账,你都不经我同意!”
“经你什么?你手都不敢牵!”
就听朱华远远喊他们回去吃饭,还有袁平裕的声音。好巧不巧,一群鸟飞过,“啪”掉了一泡鸟屎在万知头上,袁成复刚笑了一声,又掉下来一泡,得,也没幸免。等他们提着空鱼篓出去,就只有女人和孩子的欢声笑语了。
没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安雨生要给老乔动刀。这时候安神医一拍大腿,忘了带个门童来打下手,一想袁成复懂那么一点儿,就让他洗干净手站一边伺候着。
修容修了快两个时辰,袁成复出来人都是蔫儿的,哪吃得下饭,要回去躺着。安雨生容他睡了一夜,第二天又叫他快马去扬州城,再取一些琼花回来。这次不需要从树上现摘,地上捡一些刚落的就行。
闲来无事,朱华就想陪袁成复一起去,顺道看看琼花。袁平裕嚷着也要去,万知把他抱上马,干脆四个人一起玩去。
扬州城的琼花树几乎都开了花,远看像是一片片白云挂在树上,凑近了看,能发现和兴昌观内的花形态略有区别。
与前些日子的幽静全然不同,兴昌观此时很是热闹,进进出出游人众多。道长带着几个徒弟各自在庭院一个方位站着,以防不测。
袁成复和朱华在树下寻落花,有时头凑到一起,俩人相互看看,然后笑笑再分头去寻,某时手碰到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鼓起勇气握了另一人的手,递过花,手心里都是花香。
袁平裕就由万知牵着,手里拿着糖画,瞅来瞅去,找不到更高的位置。万知奇怪明明到处都是花,哪知这小子说:“不不,我要看小叔和姑姑他俩在干啥。”
万知乐了,抓住袁平裕的腰抬到肩膀,拍拍他的屁股,“好小子还挺沉,你可坐好了别乱动啊。”
袁平裕嘿嘿笑笑,心满意足地啃糖画,看见袁成复捏了朵花别在朱华衣服上的时候,不忘戳戳他的新叔叔一起看。
这兴昌观东侧隔一条巷子有一排酒家或茶楼,楼上专有包间开了窗对着观里的琼花树,供喜清净之人赏花。
戴晓兰在窗边坐着,一眼就看见了那坐在人肩头的孩子,目光移动,最后定在树下。嘴里忽然有些苦涩,她拈了颗酸枣糕,转头看向房间里亲自调琴准备弹奏一曲的夫君,微微笑道:“殿下,帮晓兰送几朵琼花回京吧,一年没见,爷爷该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