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镇酒馆
九歌赶回来时,君羽墨轲已然撕下面具,恢复了本来的眉目,不过却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桌上任由掌柜怎么唤都唤不醒。
正焦头烂额之时,见店里突然闯进来一人,掌柜抬头一看,认出是这位客官的朋友,顿时如蒙大赦。
“姑娘可来了!你朋友醉的厉害,您看如何是好?”掌柜赶紧迎上来,满脸的无奈和焦虑。
九歌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酒坛,竟是不下七八个,地上还有一摊摔碎的瓦罐
“账结了吗?”嘴上虽这么问,但九歌摸了摸身上,却是身无分文。
掌柜哪还有心思计较酒钱,一心只想着赶紧把人送走,况且君羽墨轲进门时给了他一锭银子,虽然喝得所剩无几了,但什么都没陪家人过年重要,“够了够了,姑娘还是看看怎么把你朋友弄走吧。”
九歌沉吟须臾,缓步上前,轻轻推了推君羽墨轲,没有反应,显然醉的不轻。
犹豫片刻,弯腰,扶住他的肩,将他拽了起来。
被拽起的那一刻,君羽墨轲眼皮子动了动,醉醺醺地倒在九歌身上,毫无意识地呢喃:“九儿,别走,不要,走”
九歌微微皱眉,默不作声地将他扛出客栈。
从掌柜身边经过时,掌柜看的目瞪口呆,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力气这么大,看着瘦瘦弱弱,竟然轻轻松松就能扛起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佩服之至啊!
时已日暮,天色暗沉。
九歌自知时间不多,大年初一也不一定能找到客栈,稍加思忖片刻,便扛着君羽墨轲一路上了北邙山。
落日后的邙山上阴风阵阵,饶是经历过生死,但在面对满山坟墓和漫天飞舞的冥纸时,九歌依然有些瘆得慌。
凭着记忆,飞快地掠过一座座坟陵,直奔山顶的茅草屋。
周围漆黑一片,以为要费些时间,谁想穿过树林后竟看到一束微弱的光亮,在这幽暗的坟山上显得格外诡异。
九歌扶着君羽墨轲远远望了眼那边茅草屋,飞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院中,足尖刚点地,屋内嗖地窜出一个人,身后也迅速地落下一道身影。
“主子!”
两个声音同时喊出,九歌前后一扫,都是熟人。他果然住在这里。
看到九歌,夜亭和林崖均是一呆,再看倒在她身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更是深感诧异。
夜亭先前在北邙山上见过九歌,她会出现在此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居然会背着主子回来。
这情形反了吧?
“郁小姐?”夜亭带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走近,见主子一身酒气,迷迷糊糊地倒在郁小姐肩上,眸光动了下,打消扶过来的念头,明知故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九歌意简言骇地答了句,越过夜亭,将君羽墨轲扶进茅屋。
屋内陈设和她数月前所见一致,破败而简陋,东南角有一张窄窄的硬板床,床上的被褥又薄又旧,根本抵不住山中寒意,有人却能在凛冬腊月,一住月余。
九歌抿紧双唇,将君羽墨轲轻轻安放到床上,替他拉上薄被,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目光黯然而愧疚。
丝丝缕缕的凉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吹进来,桌上的烛火飘忽闪烁,在这半明半暗之间,床上这个明明身份显贵显赫、才二十出头的男人,却是一副落魄江湖、穷困潦倒的样子。
他身上丝毫看不出昔日除夕宫宴上的意气风发,紫衣一现邪魅生的宁王仿佛早已拉下序幕。如今的他,神容枯槁,脸色青黄暗淡,削瘦的下颌布满胡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腐朽。
是什么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为何要放着京城诺大的王府不住,跑到这荒山野岭守着一座的孤坟过除夕?傍晚的他,究竟放下了多少自尊,才会说出施舍二字?
九歌不是没有心,只是不敢深想,想多了会愧疚、会动摇。
她在谷底受尽一切,就是为了活下来。
她很庆幸自己能活着出谷,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九歌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上君羽墨轲的脸庞,细细替他擦拭眼角的泪水,原来喝得伶仃大醉后的他也会情不自禁地落泪。
对不起!
她对自己残忍惯了,所以也能对别人施以酷刑。
眼泪慢慢浸了眼睛,九歌静静看着他,含泪微笑着道:“也许活着会很痛苦,也许再过几年,你会慢慢忘了我,遇到重新让你活下去的意义。”
“君羽墨轲,新年快乐。”
说罢,正要准备离去,刚转身手就被人紧紧攥住。
“九儿”
躺在床上醉得一塌糊涂的君羽墨轲突然睁开眼,迷离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九歌,一副完全没有意识仅凭本能的样子,即使是这样的他,九歌也能从他脸上中读出一种名为落寞而悲伤的感情。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好想你,”一阵大力的拉扯,天翻地覆,君羽墨轲突然起身,直接将九歌压在了身下,迷离的眼神里七分醉意三分痴缠。
“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