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子本是假意推辞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就有些窝火,话更刻薄了:“舍不得就不要做样子!你们这么有钱吃好的,欠的钱怎么不操心还?过年说还的,都春上了也没见到。给城里人当老妈子,也不见的能赚到几个钱。”
伺候人不是光荣的事,崔爱玉被人侮辱,脸上的笑都冻住了,这是明晃晃往她心上戳口子。太憋屈了,被人指着骂,还不敢还口。
她着急了,浑身上下都摸透了,去屋里又翻箱倒柜,才摸出三块二:“他婶,这三块二先还你,剩下的尽快。”
“尽快?好,我等着。”王婶子看着孙家家徒四壁的样子,踹上钱,哼了一声走了。
崔爱玉见人走了,责备儿子:“龙爪爪,你为什么给她没脸?咱欠人钱的,你不该这幅做派。”
陈永芳不屑地嗤笑:“多大点事?咱欠他们家多少钱?”
崔爱玉撩起衣襟,抹起了眼泪:“52块8毛。”
陈永芳不解:“就这点钱?”
“你以为少?难死人了。本来两家关系不错的,就为这债,他们要了一趟又一趟,年关都难过。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我这心里每天都不好受。还有你舅舅,自从借了他钱后,我大年初二没脸回娘家。还有你大伯,你大伯还好,可你大嫲嫲心里不得劲,团年的时候话说的那个难听。我就只好扎下头干活,一气不吭。”
陈永芳听了母亲的话,凝神思考,半晌才抬起头:“总共欠多少钱?”
崔爱玉的声音有些干涩:
“578块4毛。”
陈永芳要笑了,87年的500多虽然已经够盖三间瓦房了,但对她还不算什么,她相信自己很容易就能赚到。
只是,没有启动资金,神仙也难啊。
崔爱玉还在碎碎念:
“你眼瞅着也要娶媳妇了,能招工到城里还好,要是在农村,一年到头只能混个肚子圆,给你娶媳妇盖房子到哪弄钱。娃子,你明天一定要跟我去主家,求求人家招个工。”
陈永芳是不会求人的,但现下城里比农村机会多,去城里找下机会也不错。
“好,我跟你去,但有一个条件,不要让大妹辍学。”
崔爱玉不肯:“我都跟主家说好了,人家也同意了。怎么说变就变!我可没那个脸给人说,再说家里也需要我。”
陈永芳骂道:“爹是死人?13岁的俩儿娃给人哄娃子,他这么有脸?”
崔爱玉作势要打儿子:“不能这么说你爹!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就在这时,院门口有人喊:“崔大姐在么?”
崔爱玉迎了出去,热情道:“是潘老师啊?稀客。我发点叶子(泡茶)给你喝。”
待她看清后面跟着头发枯黄的三女儿,脸色一沉。
原来,孙招娣跑出去是找潘老师求助了。潘老师是村完小的校长,威望很高。跟孙家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说话自然有分量些。
农村人讲礼数,崔爱玉从廊下的窗台上,捏了一把粗粗的茶叶末子,罐头瓶里兑上热水给老师端了过去。
潘老师拿手挡了,显然不想喝水,而是数落道:“莫客气。我听说,你不打算让三俩儿娃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