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已经剥开糖纸，含在嘴里，咯咯笑着跑开了。

“你有孩子？”费腾惊讶地问，直觉上，这个世界的孩子很难生存。

“不，我捡的。”库克说，“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异化，哪还能生孩子？”

“那镇口的老汤姆呢？”

“他是没异化前生的，那孩子没问题，本来可以跟着母亲进城。他嫌弃人家做皮肉生意，非要放在身边。结果被黑狼会抢了，自己脑子也出了问题。”库克叹了口气。

“异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费腾犹豫着，嘴巴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十年前我从生存基地里出来，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库克忽然停下话语，疑惑地问：“你不会是刚出来吧？”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了。”

费腾撒了谎，他记忆中的世界繁华鼎盛，人类已经完成了恒星系探索，正在向河系进军。

只是涉及到个人部分，就开始模糊不清，一会儿是大学生数学竞赛，一会儿是街头混混斗殴拘留，也分不清哪段是真的，哪段是幻想。

库克拍了拍费腾肩膀，胖大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笑容：“想不起来，说不定是好事。镇子里有个借宿的猎人，回头介绍你们认识，去文氏生物公司做个洁净度测试，没问题的话，你可以进城生活。”

“有问题呢？”

“那就再回来嘛。”库克哈哈笑着。

夜风在集装箱外呜咽，小石子打在铁皮上，像是要传达什么信息，费腾就和库克父子睡在一起。摊开分不清颜色草席，盖着分不出材质的被褥，在库克的呼噜声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好像刚刚睡着，身体又被摇醒。

库克大手在眼前晃动，拍了拍脸，大声说：“起来、起来，干活了。”

“几点了？”费腾问，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不知道，天快亮了，咱们得提前准备，一会儿大伙儿都起来了。”库克吃力地搬开挡住大门的铁皮，一股凉风冲了进来，男孩咕哝了一声，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库克又挪回铁皮，只留下一个人进出的缝隙。

“快来帮忙，再有人异化，可没稳定剂。”库克轻声说，人已经钻了出去。

费腾咬牙爬了起来，拉伸了一下酸痛的肌肉，身体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但活着的感觉确凿无疑。

清晨的风吹得铁皮哗哗的响，费腾一头冲了出去。

库克的工作间在一旁的加厚集装箱里。箱体没有任何损坏，唯一的入口是尾部上锁的大门。

打开门，一股寒意就冒了出来，全镇唯一一台便携式制冷机就装在这里。

把四角的节能灯打开，整个集装箱亮了起来，如同某个巨型物种的胃，不知名的肉块、内脏、碎骨、脂肪被分类堆放，高功率制冷机让这些东西冻结在一起，像是某种强力意志的作品。

库克让费腾拎了个桶跟着，自己提着把斩骨刀，在每堆食材上都砍了一些，丢进桶里，口中絮絮叨叨着。

“做厨子，最重要的不是做得好吃，而是分辨什么能吃？只要吃不死，总有人爱吃。”

一圈食材采集下来，桶已经装得满满的。

库克又从自己的集装箱里拖出燃气瓶和简易灶，架上一个黑乎乎的钢制大桶，灌了半桶漂着油腻的水，把食材全都倒了进去，打开火，盖上盖，再拖出两把椅子，说：“坐，等天亮就好了。”

费腾脑海中闪过那些乱七八糟的食材，黑乎乎的混水，胃就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这真的能吃吗？

犹豫再三，嘴巴张了张，费腾轻声说：“那个，我直觉好像有些不能吃。”

“不能吃？老娘打的猎物，还有不能吃的？”一个悦耳、霸道的女孩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