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什么好明示的。”
胡宗宪缓缓说道,他并不想提点陈牧太多,毕竟非亲非故,平安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人心是重要,更重要的,是你要获得谁人的心。”
看着陈牧有些错愕的表情,胡宗宪继续说道。
“当年我做浙江巡按御史的时候,我的一位同僚,喜欢上山打猎,养了一只猎狗。可他这人有些惫懒,想要打猎的时候,才给猎狗一些好吃好喝,不想打猎的时候,就把他给丢在一边,下人们也不好生管他。这猎狗整日便就饥一顿饱一顿过日子,日子一长,便也不拿着他的主子当主子了,让它去叼野兔,它跑不动,去追山鸡,它不肯去。没办法,我这同僚只能杀了这猎狗,转头又养了一个新的,却还是这样懒散的养法。你说,日子久了,他还能不能打到猎物?”
陈牧听懂了胡宗宪的意思,喃喃道。
“部堂的意思是,要狗咬人,就要给狗吃肉。要办成事,就要让办事的人有好处可拿。”
“总算还没有把书给读迂腐了。”
胡宗宪说道。
“书上说的是一样,办事的时候又是一样。我如今说的话,你可能不理解,或许理解了却故意藏拙。只要你记了心里去,不辜负了许多人便是了。”
他这许多人似乎意有所指,可指的是谁,大概只有胡宗宪自己清楚了。
说了这半天,胡宗宪只字未提借不借粮食的事。陈牧心里焦急,却不敢名言,只能连连应是,便是连个脸子都不敢甩。
胡宗宪有他自己为难的地方。
借了粮食,他没办法向严嵩交代,严嵩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官也做不成。
不借粮食,饿死了平安县的百姓,他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至于粮食的事。”
胡宗宪神情严肃,被这许多的压力给逼得,说话的口气里都透着沉重。
“你先不要急,总之会让你明明白白地从浙江走。”
陈牧一听,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看来和他想的果真不错,胡宗宪眼下也只能先顾眼前,不把严嵩得罪,好保住他浙直总督兼兵部尚书的官衔。
毕竟有官职在,什么就都还在,他就有机会去争一争。
官职要是没了,他可就什么都没了。
陈牧心里长叹一口气,其实他能做的,目前也只能等待罢了。
他应该是最不希望借不到粮食的人,毕竟赵贞吉也好,胡宗宪也罢,乃至于北京的严嵩和徐阶,都不过是把它当做政治角逐的筹码而已。
唯独他这个平安县的县令,是同那些灾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想想那十三万灾民绝望的眼神,陈牧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如果这次什么都带不回,他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一个文书进来在胡宗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陈牧留神偷偷听着,可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
陈牧只听见了一句丝绸场。
什么丝绸场,能和总督衙门打上交道……
陈牧心里这样想着,暗思必然是极大的丝绸场,主家必然是位极大的商人。
只见胡宗宪轻轻点了点头,又让这文书给陈牧安排住处,让他暂时栖身。
“你先去安顿下,你的事早晚会给你答复,不会耽误你的。”
“是。”
事到如今,陈牧也不敢硬催,免得把最后的希望也给弄没了,乖乖地跟着文书告辞离开。
……
总督衙门里设有客房,就是给来自各府各县的官员们住的。
陈牧在客房里安顿下后,一头栽到床上,一声不吭。
春生凑过来问道。
“老爷,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