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松了口气,借着小傀儡视角,四下转了转,小镇中出现多具仙人尸身,镇中不可能没有流言。
沈止罹忍着周身剧痛,操控着小傀儡探听消息,理清始末后,回到穷秀才小院藏起,这才收了神识。
刚睁开眼,剧烈翻腾的脏腑终是压制不住,蓦然呕出一口血,沈止罹伏在床沿,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渐渐将青石板染成一片血色。
虚软的身体终是支撑不住,神思混沌地倒在榻上,细细血线顺着唇角淌下,面如金纸的沈止罹呼吸微弱,胸膛微微起伏,已经人事不知。
天光熹微,鼻尖隐约嗅到寒梅的清爽香气,倒在榻上的沈止罹徐徐睁开眼,眸光涣散地盯着青纱帐顶半晌才找回思绪。
沈止罹试探性地撑起了身子,身上有了些力气,胸腔闷痛,沈止罹靠着床头忍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意。
他虚虚喘着气,侧耳听着院内动静,小院寂静无声,可以听到飞鸟划过天空的细微动静,沈止罹放下了心,放出傀一,攒了些力气下床。
双腿虚软,沈止罹走了几步,还是唤来傀一扶着到桌前坐下。
滕云越顺手开的窗缝还未关,梅花香气和着冰雪气息从窗缝渗进屋,让沈止罹脑子清醒些许。
也不知他晕过去了多久,褚如祺是否已经进了平镇,沈止罹视线虚虚落在梅花花苞上,院外天光渐亮,货郎的叫卖声隔了数道街,隐隐约约飘过来。
沈止罹换了白衣,思忖片刻,还是给滕云越留了字条,摆在桌面上用镇纸压着,这才牵着马带着傀儡向城外奔去。
出了城到了人烟稀少处,沈止罹放下傀二,神识附在其上,向平镇方向奔去。
傀二全速疾驰,眨眼间不见踪迹,沈止罹微微阖眸,将心神放在傀二身上,约莫五十里,脑中隐隐作痛,视野也明明灭灭,这应当便是不损害身子的情况下的操纵极限了。
沈止罹轻咳一声,身上的烧似乎又起来了,脸颊隐隐发烫。
沈止罹藏好傀二,睁开眼吞下易容丹,上马向傀二奔去。
颠簸的马背让沈止罹头痛欲裂,唇角隐现血色,沈止罹攥紧缰绳,几乎要勒紧掌心,刺痛传来,沈止罹定了心神,咬牙疾驰。
沈止罹下马时气血翻涌,脸色惨白,张口欲呕,他撑着傀二,喘息着平复,再抬起头时,眼角猩红,苍白唇角涌现血色。
他们此处地势复杂,处于山腰处,下面便是山脚下平坦的官道,不出五十里便是平镇,沈止罹病恹恹靠着树,将马拴在不起眼处,神识操纵着傀二清理来时的痕迹。
沈止罹披了黛色大氅,在树影间丝毫不起眼,他紧紧盯着山脚下的官道,神识操控着平镇里的傀儡,凭借体型微小,穿梭在视线盲区,奔向县衙。
果然如他所想,褚如祺已经到了平镇,县衙内,身着官袍的县官坐在主位,下方便是面无表情的滕云越,及穿着奢华的褚如祺,身后跟着数位侍从。
操纵着傀儡隐入暗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六皇子是说你那堕魔的二师兄是平镇中人,如今前来缅怀?”挺着大肚子的县令整整官帽,挂着弥勒佛一般的笑。
“不错,二师兄同我一同长大,虽然他已然堕魔,屠戮乌义城民众,但他现如今已被斩杀,念及以往情谊,前来缅怀。”褚如祺握着玉石为骨的折扇,眉目含笑。
“原来如此,本官竟不知这小小平镇出了此等败类,还累得六皇子远道而来。”县令抚着圆滚滚的肚皮,打着官腔。
另一边端坐着的滕云越沉着脸,呷着茶水没有出声,听到这才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的脆响,让厅内一静。
“多日前,此地出现了身着问道宗门服的弟子尸身,宗门内并未有几人的入城记录,不知褚师弟如何处理此事?”
褚如祺神色尴尬,挂在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放下折扇,向滕云越一拱手:“实在对不住,那几位是我宗外门弟子,我并无印象,回到任城后还劳烦滕师兄带我查探一番。”
滕云越看着褚如祺冠上的皇族图腾,没说话,厅内顿时寂静下来,屋内气氛凝滞,主座上的县令额角沁出冷汗,干笑几声,出声道:“此次褚仙君来平镇缅怀,真乃重情重义。”
褚如祺顶着滕云越不带感情的视线,不敢转头,僵硬地坐在座椅上和县令攀谈。
不多时,门外进来小吏,捧着书册报道:“禀大人,衙门官册并无仙君师兄的记录。”
县令脸色一沉,喝道:“胡说!仙君远道而来,还能认错师兄故地不成?”
小吏瑟瑟跪在堂下,不敢反驳。
褚如祺沉了脸,转脸一想,问道:“不知大人是否有乞丐记录在册?我师兄原是平镇乞丐一名,得我师尊垂青,这才带上山门。”
县令一听这话,捋着胡须沉思,堂下小吏不敢抬头,怯怯说道:“乞丐人员杂乱,朝不保夕,按照惯例,我们一般是不记在册的。”
县令眉头一松,惭愧道:“真是对不住仙君,县衙不曾记录乞丐,还望仙君海涵。”
褚如祺面露恼意,看着端坐着的滕云越,到底是收敛了脾气,咬着牙说道:“劳烦大人了,如此的话,这次便作罢吧,叨扰许久,我们这便告辞。”
滕云越瞟了一眼攥着折扇的褚如祺,没出声。
褚如祺尴尬地站在原地,觑着滕云越,不敢擅动。
待滕云越将杯中茶水饮尽,这才站起身,向县令拱手告辞。
晾在一旁许久的褚如祺敢怒不敢言,待滕云越转身出门后,这才阴狠地看着他的背影,提步跟了上去。
见人都走了,县令落了笑,将跪在堂下的小吏挥退,进了内室。
半晌,暗处的小傀儡现身,不远不近地跟着褚如祺,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悄悄退下,这才止了步,悄悄回到穷秀才院门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