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守得了到消息,大喜过望,命人回复道长说,待抓了贼一齐行赏。三绝请求打开粮仓门,许他师徒进入捉贼。太守允了,又拨了几个小吏随时听任差遣。
次日,道长命五更画了符,提了剑,带着婴仲去粮仓守着。仓内放了几个大桶,都由两层板搭起来,因为被盗了一大半,都去掉了一层,几个仓桶,只有一座盛绿豆的冒着尖。
众人查视一回,一个小吏感叹不已,说去年仓里米粟几乎不曾堆到梁上,盗贼一日偷去五斗粮,虽不多,然而日复一日,就算是座泰山,也禁不起如此作弄。
及至天黑,三绝叫吹灭蜡烛,锁了门,命众小吏在外面把守,和婴仲两人一个蹲守在东南角,一个蹲守在西北角,专等这小贼出来做个瓮中捉鳖。
二人一夜未敢合眼,到了天明,仓内绝无任何不妥,也不见任何身影,小吏们也说四周毫无声响,又量了各桶里的粮食,果然下沉了一寸,少了五斗。
道长又一连守了三天,皆是如此,郁闷不已。第四日,道长唤众人进来,叫关了门,点亮粮仓,灯火通明,众人立在仓里,夜里静悄悄的,等到子时,一个小吏突然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指着中间的米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众人围过来看,见那仓中米尖慢慢地下落,及至平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道长忙念口诀,长剑出鞘,在空中飞了一圈,直插入仓中,外面只留一个剑柄,突然,仓里蹦出来一只斗大的灰耗子,体态肥硕,鼓着两个圆圆的腮帮,众人见了倒吸一口凉气。
那耗子站在粮食上左张右望,婴仲抽出棍棒当头打下,耗子精慌忙躲开,跳起来扑到婴仲脸上,伸出爪子,在他脑门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众小吏举着枪棒,一齐撵着打,七嘴八舌,乱哄哄地叫嚷。
一个叫:“在这!”
一个喊:“在那!”
一个叫:“抓破了我的耳朵!”
一个喊:“扯破了我的裤子!
惊得那耗子就在房中四处乱窜,挥舞着爪子乱抓起来,众人衣服尽数撕烂,见耗子精攀到一只柱子上,道长看准了,念动符咒,道了声“疾”,黄符飞过去,正打中鼠精,将它击倒在地,众人一起上前用刀棍架住。
道长抚须笑道:“原来是个小小耗子精。”于是命人报官,太守得知后,慌忙坐轿而来,见了道长,称谢不已。
耗子精见了知县,挣扎起来,走上前去两只爪子作揖不迭,细声细气说:“大人有礼。”
陆太守见这耗子精说人话、行人礼,十分惊异,道:“就是你这小耗子,每日偷我粮仓一斗五谷?”
耗子精低头默认。
太守喝道:“你这耗子精,简直是胆大包天!偷我白臼城粮食,罪该问斩!”
耗子精道:“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我看管这粮仓百年了,在任期间,绝无蚊蝇,绝无鼠患——”
众小吏听了,嘲笑道:“你不就是那鼠患?”
耗子精正色道:“我是衙门里的官仓鼠,同你们一样,是吃皇粮的。”
太守道:“你既自封‘官仓鼠’,为何要把粮食偷偷搬走?”
官仓鼠道:“守着金山银山,谁要走呢?那日我出去游玩,见两个老鸹落在松树枝头上,叽叽喳喳,说这里三年内必有旱灾,五谷不收,木草枯死。又说曾在江面倒影中,看见白臼城内饿殍遍地,百姓如牛负重的情景,于是商量着要往北飞呢。我听得清楚,想到不久之后城中粮食减产,这仓里保不齐做了亏空,到那时我官仓鼠有名无实,定要流落街头,我比不得那些黄连树下种苦瓜——苦生苦长的野耗子,钻洞觅缝,人见人打,因此未雨绸缪,先积攒了一些,做个长远的打算。”
众人听了,信以为真,吓得脸色苍白。
太守喝道:“你听它这乌鸦嘴!我白臼城地处中原,风调雨顺,从未有过旱涝之灾。”
官仓鼠道:“大人,不是这么说!我知道底细,咱们城里东街有个不孝子,寡妇娘将他养大,后来病得不能动了,他嫌拖累,和妻子商议,等过了重阳节悄悄勒死埋了。这事惹怒了天上的‘孝德仙君’,向玉帝请旨,才有此灾。这都是命里的,我既然知道了,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太守冷笑道:“你怎么防患于未然?给我首尾道来!”
官仓鼠道:“我预先跳到米仓里,尽力吞进口里,等明日开门验仓,使一个缩骨法,神不知鬼不觉跑到山上埋起来。”说着,从口中吐出来一地绿豆,两腮也瘪了,又掐着腰,搜肠刮肚地咳出一些玉米。
众小吏都捂鼻摇头道:“真恶心!”
耗子精咳得涕泪齐下,叫道:“恶心什么?这叫作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太守骂道:“你一小小鼠精,数斗谷子尽够了,为何偷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