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丝清凉从身体各处传来,而后是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周身流转。
依然是撕心裂肺的疼,却让周煜僵冷的身体,正一点点软化。
脑袋肯定裂了,有热乎乎的东西,慢慢流到脖颈。
浑身觉得冷,手脚有知觉但完全不能动,哪怕是动一根手指,周煜也做不到。
太疲惫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慢慢睁开眼。
想不到,眼皮竟会这么沉。
他看到模糊的一团一团,白的,黄的,褐色的影子,正在移动。
周煜觉得可能看见上帝了,可上帝不该有光环么?不该长这样吧?
“父亲,他醒了。”
朦胧中传来女人惊呼,声音稚嫩但悦耳,带着焦急和关切,像少女的声音。
周煜努力望向发声的影子,那些人好像穿着古代人的衣服,我是被撞去哪了?
就在影子渐渐聚拢成形时,一股剧痛袭来令他晕厥过去。
詹远道拔出银针,用衣袖擦去额头的汗,他凝视一动不动的少年,长出了口气。
“剩下的,要看运气……”
旁边的郑俭一脸凄苦,他眼见道长用很粗的中空银针,刺入少年后脑,从针尾处流出的黑红色淤血,接了一小碗。
“道长?”郑俭蹙起眉:“人成这样还能活过来么?万一死船上,如何也说不清啊。”
“尽人事,听天命。”
詹远道看了眼床上的少年摇摇头,把所有银针用布擦干净,插回到牛皮针带。
郑俭看向少年,双腿和右臂都被夹板固定住,头部也一圈圈绑着纱布,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这孩子不知遭了什么变故,竟落得如此惨状,可惜了。”
詹远道闻言一怔:“他面相不像早夭,叫个下人陪贫道一起守着,若能撑过三天,就有生还希望。”
郑雪芸一直守在舱房门口,见詹远道出来,便急忙探身朝里张望。
她看了眼少年又急切的看向郑俭:“父亲,他……怎么样了?”
郑俭回过身,见女儿惴惴站在舱门边,眼中充满关切。
“希望道长的医术,能让他起死回生。”
郑俭喃喃叹气:“若活过来,也算为咱家积了大德,结了善缘。”
郑雪芸轻手轻脚走近床边,生怕惊醒床上的人。
不知为何她有点紧张,感觉心跳的好快,咚咚咚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不是见到水中有人那种恐惧,而是对生命即将逝去的一种不舍与怜惜。
郑雪芸在少年被救上船时就匆匆瞥过一眼,此刻再看,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看,可谓兰枝玉树,俊美如铸。
他两道剑眉微蹙双目紧闭,似是十分痛苦,长睫勾出两道黑色弧线,虽然脸色苍白但难掩他的清逸出尘的容貌。
郑雪芸微蹙着眉轻咬着下唇,心中轻叹。
惨白没有血色的脸,青灰色薄唇紧闭,少年双腿和右臂全被夹板绑住裹得像个子,全身除了脸,竟似没有完好的地方。
没来由,郑雪芸一阵揪心的疼。
她眼眸中浮起一层雾气,有温热的液体漫出眼角,从她娇嫩的脸庞滑落下来。
他……还这么年轻,不该就这么去了呀。
“小姐,他……的伤好重,能活过来么?”
阿紫挽着郑雪芸站在一旁,心也像被人拎起,七上八下的忐忑。
她轻咬下唇摇摇头,轻叹一声:“但愿吧……哎……”
……
皎洁的月光从舷窗外将舱房投下一束洁白,摇曳的烛火下少年的脸依旧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