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宥阳
细雨如丝,房檐上的雨滴如珠串一般坠落在青石板上。
屋外的景色如诗如画,屋内却是另一副压抑景象。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不过八九岁大的小公子,发丝还浸着湿气,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紧闭。
床边,聚集着一群人,有老有少。
老的约莫五十岁上下,小的还是个三头身娃娃。
夹在中间的是一对夫妇,正红着眼定定的瞧着郎中给自家长子看诊。
一见郎中收回给自家儿子探脉的手,盛维和李氏忙不迭追问道:
“敢问您,我家松哥儿身子如何?”
郎中捋了捋胡子,沉吟道:
“大公子的脉搏已经趋近于平稳,但溺水本就是危险之事,何况小公子年岁尚幼,这…老夫先去开方,且先看小公子醒来状态如何吧。”
郎中的一番话说的盛维一众心中跌宕起伏。
最终,还是大老太太拍了板儿,道:
“就听郎中的,等松哥儿醒来再探诊。只是还得劳烦您,先歇在舍下以待我孙儿转醒,诊费我家必封的厚厚的。”
郎中摆摆手:“老太太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应该做的。”
郎中说着,招了给自己背药箱的小童跟着丫鬟去外间开方子去了。
屋里一没了外人,李氏再难自抑,哭的抽抽噎噎:
“也不知松哥儿会不会有事,天杀的,他们不是自诩读书人么,怎么好好的辩论闹到最后竟还动起手来……”
盛维蹙着眉没说话,老太太倒是开口道:
“自古负心多是读书人,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小小年纪竟已经如斯狠厉,咱们松哥儿倒是遭了场无妄之灾。”
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老太太,老爷,夫人,书院来人了。”
闻言,盛维抬头看向老太太,见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朝着门外撇了撇头,这才悄声出了门。
李氏见状,抽噎声更大,最后竟直接扑了老太太怀里:
“他们要不好好给咱们松哥儿一个说法,我……我必与他们不干休。”
老太太满是担忧的脸顿时染上了无奈:
“梧哥儿跟淑兰还在,你这个做娘的怎还如此……”
身后两个被叫到名字的小娃对视了一眼,默默的伸出小手攥住了老太太的衣襟。
……
常松自昏沉中醒来便听见一阵伊伊呜呜的哭声。
睁眼就瞧见湖绿色上面好似有浮光闪烁一样的帐子顶,眼珠偏了偏,就见房顶的梁木也是红木。
常松一愣,才要起身,就感觉脑中传来一阵胀痛,疼的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呃……啊!”
李氏正哭的不能自抑,闻声一愣,继而眼泪也顾不上擦便直奔常松。
“松哥儿,松哥儿,娘苦命的松哥儿……”
她一叠声的唤着,手上却是一阵慌乱,明显不知道做什么。
老太太叹了一声,撑着拐起身吩咐:
“去请郎中,就说大公子醒了。”
门外传来应承声,老太太这才调头奔向床前。
她身后,两个半大的娃儿扯着她的衣襟亦步亦趋。
常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已经无暇顾及。
他的脑海里此时正充斥着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名唤盛长松的孩童,一个是名叫常松,死在泥石流滑坡中的研究生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