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兄明鉴。”

“该不会，连夜行衣也有吧。”

“哈哈哈哈，相逢恨晚啊许兄，可惜我就只有那一套，但以许兄的能耐，即便打一盏灯招摇过市那些人也没法察觉吧？”

“现在才正午，待日落西山，在下再来找东林兄。”

“许兄这也太见外了，就在这里等等，我烧两个菜，咱们小酌两口。”东林从院子的角落搬出十几块砖垒成一个圆，再打开一个缺口，一口锅往圆上一放，一个简易的灶台就做好了，“平时都是这么做的，一会儿烟大，许兄站远一点，免得被这些烟火气扰到。”

“东林兄一直是这样过活？”许应星看着东林劈柴。

“镇上的人不待见我，很想这么说，不过他们对我其实蛮好的，只是因为我在这个地方住着而已。”东林脱了鹤氅，卷起袖子，劈了几块柴，把它们放在砖头垒成的空心圆柱中间，从屋子里拿出燧石点火，“不过必要的食物还是能买到的，有家铺子的老板娘肯偷偷卖我一点，哦，这个可别和其他镇民说，我一直对外宣称是从外乡人手头买的，毕竟这里经常有商队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真的去和商队交易呢？”

“呵，人家做的是大买卖，往铺子里运的都是上万斤的货物，我就买个果腹的米面，去找他们不是自讨没趣？”东林舀了水放进锅里，“偶尔也去山里打点野味。”

“山里还有野兽？”

“既然是山，当然有，不过那都是山的一部分，不管是兽，还是植物，都是山的一部分，如果山不允许，我就不能拿。”

“有意思，东林兄，这山吃人，你反而吃起了山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庄稼要种在地里面，人可不就相当于吃土吗？人吃了天地间的造物，死后反哺天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东林兄，大才。”

“许兄谬赞了。许兄站得很高，所以能看得很远，而像我这样站在低处的人虽然看不远，但总是能看到些实在的东西。”

片刻后，东林直接将做好的饭菜放在地上，盘腿坐下，“许兄将就下，晚饭我们去齐掌柜那，不过这钱不能由我直接出，齐掌柜不收的，得过一遍许兄的手。”

许应星扫了一眼地上的菜，一道炒竹笋，一盘酱牛肉，还有一锅鸡汤：“东林兄好本事，才一柱香功夫能做出这些。”

“砖，锅，柴都不是凡物，自然水到渠成，就是许兄你这不沾阳春水的手来也能做出一桌好菜。”东林端起碗，“火候还是急了一点，让许兄见笑了。”

多少年没吃过饭了？许应星看着碗中的米粒，是踏上修行路几年后来着？

饭入嘴的时候就散开，缺乏了记忆中的黏性，饭粒有些许硬度，口感算不上好，不过，可比丹药好吃多了。

两个人借着不多的饭菜喝了起来，许应星带来的酒在日暮时见了底。

“真是麻烦许兄了，中途还跑去镇上又买了些卤味来。”东林喝得面红耳赤，但他说起话来还是入先前那般，没有丝毫醉态。

“不过是走几步路而已。”许应星面色如常，“东林兄现在这般不会误事吧？”

“误事？许兄这你可太小瞧我了，就是再饮一条酒江又如何，哈哈哈哈哈，时候正好，许兄就随我一同前去？”

“正好？虽然在下不精于此道，但这梁上君子的勾当也不该是黄昏时分吧？”

“一般来讲确实如此，不过许兄跟我过来便是。”换上夜行衣，东林拉着许应星来到屋子后面，“你看。”

一扇活板门。

“东林兄，这莫非是？”

东林打开活板门，一股烟尘窜出，呛得东林咳嗽了好几下：“咳咳咳，许兄等等，这许久未用了，还得确保安全。”

东林进屋子里拿出一捆火折子，点燃一个往下面扔，火折子的火焰照亮了下面，果然是一个密道，火焰在最底下暗淡了不少，但依然在燃烧，见状，东林点了点头：“还行，能进去。”

“莫非这地道，直通严府？”许应星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东林，“东林兄，这是……”

“不是我干的，是严家挖的，不过我家这个是我后来补上的，以前去他们家偶然发现了他们的地道，不过挖到一半就废弃了，所以我就把后半段挖到我家去了。”

“东林兄还真是，好雅兴，不过莫非严家是想靠这方法进山吗？”

“我发现的时候这地道早已废弃多年，甚至可能有百年的历史了，里面还堆着不少骨头呢，有人的，还有不少不是人的。”东林主动跃下去，“我靠，这味道有点……许兄，下来吧，这地道可是很绕的，慢悠悠走过去也要一两个时辰。”

“你说，不是人的？”许应星看着火光下东林的脸，他突然有一种很玄妙的危机感，而这种感觉，他曾经只经历过一次。

“就是你想的那样，许兄，严府里的东西，想看吗？”

“……你到底是谁？”

“别问这么煞风景的话嘛，许兄，老天让你重活一世，那就活得开心点，不是吗？”

许应星看着东林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