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万年此时方才明白了二人的来意。
卢蓝蓝始终没有插话,女人心细,也很敏感,她早已从二人文绉绉又很别扭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熊万年微微一笑说:“我已经是老弱病残无力回天之人,也不想再步入江湖,只想安度晚年了此残生。二位正当壮年,文武全才,胆识过人,理应担当重任,为国尽职,为民出力。”说罢长叹一声,双眼微闭不再言语。
卢蓝蓝见状忙招呼俩人用茶,又端起茶盅送到丈夫口边。熊万年喝了一口,不知是因为烫还是喝得有点猛,不停地咳嗽起来。夫人轻轻拍打后背,丫环拿了条毛巾递给夫人,然后站在老爷身后替夫人慢慢地捶起背来。卢蓝蓝一边给丈夫擦脸,一边苦笑着说:“病的时间长了,稍微有点劳累就撑不住。请二位少坐片刻,我扶他进去休息马上回来。”于是和丫环一起将熊万年扶进后房。
范宝宝喝了一口茶,对刘河州说:“看来熊老爷病的不轻,一时半会好不了,这结盟的大事要全靠你了。”
见范宝宝在说自己,刘河州一边喝着茶,一边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说:“是呀,熊老爷的病还没有好利索,不能过多劳累,嫂夫人倒是十分精神,英武不减当年呀。渭南镇可是咱全川第一大镇,三镇结盟不能没有熊府。”
范宝宝一听恍然大悟,对呀,熊万年有病,有卢蓝蓝呀,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一条九节鞭威震全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全川的大美人,如今熊府的大太太,三镇结盟岂能没有这位巾帼英雄,于是迎着刘河州的话音说道:“刘兄说的是,咱俩就请熊夫人出山,看她有啥话说。”
卢蓝蓝进了客厅说:“让二位久等了,一人有病全家人不得安宁,我实在也没办法,二位可不要见笑。”
刘河州说:“现在怎样,好些了吗?老兄生病时间太长,需要疗养一段时间,我俩前来打扰,还望嫂夫人见谅。”
范宝宝接上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嫂夫人不要着急,吃上药慢慢调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河州站起身说:“是呀,三分病七分养,万年兄千万不敢再有任何劳累,让他好好休息,多多保重,我俩这就告辞,只是三镇结盟乃全川人民之大事,到时请嫂夫人务必亲临指挥。”说罢躬手告辞。
卢蓝蓝将二人送出熊府,回到后房见熊万年半躺在炕上,炕桌上是早已沏好的龙井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给丈夫倒了一杯,扶起身子坐直了递到手里说:“慢点喝,别再噎着了。”说着话便坐到了炕沿上。
熊万年笑着说:“这两位今天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知我久病未愈,还要请我出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卢蓝蓝风趣地说:“别臭美了,酸唧唧的还咬文嚼字,引古论今哩。你们男人一个样,在人面前不装装文武的样子,好像就没面子了是吧?谁看不出那刘河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让你出山,实际是自己想当盟主罢了。”
“他想当就让他去当吧。”熊万年把茶盅放到炕桌上,又将身子靠在被子上接着说:“刘河州这人很有心计,武功又好,当上盟主,或许对三阳川人民有好处。反过来说,他要是不当,谁当?范宝宝吗?人是好人,武功也好,就是脾气太直,胸无城府,恐怕有人不服。”
卢蓝蓝问:“难道刘河州就没有人不服吗?我就不服,此人过于心计,城府太深,他当了盟主三阳川不知又会闹出啥事来,还对人民有好处呢,你放心吗?反正我不大放心。”
熊万年自己当然也不放心,可有啥办法。见老伴话语尖刻,于是慢慢地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他人心里都想些啥。”夫妻俩沉默了一会,熊万年问:“他俩后来说了些啥?”
卢蓝蓝说:“还能说啥,让我到时替你走一趟,说什么三镇结盟不能没有熊府。”
熊万年说:“什么三镇结盟,人家吴太岁提出的是全川结盟,怎么到他们嘴里就变成了三镇结盟,秃子头上的明摆着吗。你答应了?”
卢蓝蓝说:“我当然答应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全川结盟这么一件大事被人利用,搅成混水,让渔人得利。”
“那就好,那就好。”熊万年咳嗽了几声接上说:“你去了见见吴先生,替我问候问候,有机会也给范宝宝说说,那人挺好的,等我病好了一定去范府拜访。”
卢蓝蓝说:“好好养病吧,别胡思乱想了。吴先生家里我一定要去,他给你配制的蜜丸也剩不多了,你吃得效果很好,我请他来再给你看看。另外,我想带两个孩子去趟娘家,继文、继武想他舅舅了,前几天吵着要到霍卢去,我带孩子们去看看。你想上范府的事我也一定给你带到,还有啥?”卢蓝蓝边说边将炕柜上放的枕头取下来放到炕上,又扶熊万年睡平了,盖好被子,这才温柔地说:“你个死老汉,再别想啥事了,好好养病吧,等你病好了,我陪你一起到处走走,孩子们也长大了,咱们也该享享清福了。”
熊万年这次病的不轻,多亏吴先生知道他的病根,能对症下药,病情才慢慢稳住,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两个多月来卢蓝蓝守在身边不离左右,关怀体贴,细心照料,是他病情很快转好的重要原因。但卢蓝蓝因为操心劳累人瘦了好多,熊万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少年夫妻老来伴,他能有这样一位贤妻而深感自豪。
看着丈夫睡熟了,卢蓝蓝才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王俊等弟兄回到村上已是掌灯时分,父亲晚饭以后又下地干活去了,母亲依门张望,见儿子回来,忙让妹妹烧火热饭,她一边拍打着儿子身上的尘土,一边嘴里唠唠叨叨地说:“又上哪里野去了,这么晚了才回家,饿坏了吧,赶紧吃饭去。”
妹妹王洁双手端上来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盘放到土炕上,里面有一大瓦碗酸拌汤,一大块馍馍。酸拌汤是蜀黍面做的,里面调了好多酸菜,汤里泛着红色,不见点点拌汤颗颗,只见片片酸菜叶叶。馍馍也是蜀黍面做的,面显然磨得很粗,箩的不细或者就根本没有箩,大片的蜀黍皮很清晰的与菜叶子裹在一起红里透着青黄,说是馍馍,实际上叫菜团子更为确切。王俊坐在炕沿上,两腿掉在炕边,端起瓦碗,一口气就喝下去半碗,也不洗手,只掰了半块馍馍泡到剩下的半碗汤里,几口就吃完了。他又看了一眼剩下的半块馍馍,端起瓦碗把碗边上沾着的面糊糊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
王俊心里清楚,馍馍是母亲和妹妹省下来的,家里粮食不多,男人要干体力活可以多吃点,女人尽量少吃,像母亲多时间不吃干饭,家从细处来,不省着吃根本就过不了冬。
晚上他睡得很早,父亲啥时回来也不知道,可他知道父亲不回家,母亲是不会先睡的。
农村的女人有两颗心,一颗给了自己的男人,另一颗给了儿女,一辈子死心塌地,忠贞不渝。不像现在城里的好多年轻人,在家里小两口的工资都要分清楚,你拿你的,我管我的,甚至每月的生活费用,你掏一个月,我出一个月,各自防着对方,互相留有一手。
真是:并蒂莲花开四季,
好夫妻恩爱百年。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