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熊继文忽然闪出,挥起一掌将牛财劈倒在地,夺过手枪。
紧跟在牛财身后的两名自卫队员吓破了胆,发疯似地往回跑,不料其中一个的枪走了火,“叭”一声枪响,寂静的夜晚非常响亮。
这一声枪响,惊动了前院的所有人。牛发迅速从炕头爬起来,穿上衣服提枪跑出房门。“哪里打枪了?”牛发大声问。
没有人回答,只见几名队员从房子里跑出来惊慌失足地喊着:“谁打枪了,是谁打枪了......”
牛发气急败坏的看着这些队员衣着不正又十分狼狈的样子,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平时人五人六的,一个个还像个人,怎么遇到事就怂了,你们自己看看自己。”说着左右开弓将一名光着膀子的队员一连扇了好几个耳光,还不解气,又揪出一个正在系衣服纽扣的队员狠狠地骂道:“没用的东西。”用力一推,那名队员蹬、蹬、蹬朝后连退数步,一个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你们都听好了,后院一定出了事,现在马上给我往后院搜查,发现有人逃跑立即枪毙。”牛发大声喊着,挥舞手枪催促这这些人向后院冲来。
被抓的人很快顺绳子滑下演营寺,就剩下刘豹他们三个人了,听到寺内响枪,王甫心头一颤,“难道出事了?不会的,凭刘豹和熊家弟兄的身手,应该是不会有差错的。”又是几声枪响,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演营寺本来就地势较高,这阵子枪声,恐怕整个中滩镇的人都给吵醒了。
“我上去看看。”刘进神态不安地说。
“咱俩一同上。”刘升焦急地说。
“再等一等,如果你小叔他们还不下来,就说明一定是出事了,咱们再上。”王甫沉着地说。
牛发带人冲进中院,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倒在地上的牛财,他抱起兄弟一看人已经不行了,大声喊道:“快追,堵住后门,壮丁要逃走。”自己则拖着牛财躲在院墙下面观测动静。
几声枪响,子弹带着嗖嗖响声从后院传来,飘过众人头顶,打在对面的院墙上,吧啦吧啦掉下来好几大块墙皮。
哗啦一声,所有队员不约而同,就地卧倒了一大片。
“开枪,快开枪呀。”牛发大喊。
就在这些队员盲目开枪射击的同时,刘豹他们三人迅速退出寺院,熊家弟兄顺绳子很快滑了下去,刘豹解开绳索,手一扬扔下山去,接着几个跳跃下到地面。
中滩、石佛两镇好不容易抓来的壮丁,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救走,消息不翼而飞,传遍了三阳川的村村落落,人人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那些被抓村民的家人更是喜出望外,奔走相告。这事一下子惊动了县政府和当地驻军,他们立即组织部队、地方两家联合,抽调精干人员组成专案组,前往两镇严查处理。
县上来人正是于望兴。
于望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领专案组成员警察局副局长罗麻子、警官裴瑞、县党部干事段金来和宪兵连连长高义、驻军连长李顺一行六人来到中滩镇。
牛发携镇长热烈相迎,在镇上最负盛名的狮子楼摆下盛宴热情招待。双方在酒席上自我做了介绍以后于望兴说:“兄弟这次奉命调查处理此案,关系到我县今后征兵的大事,也关系着地方与军队密切合作、共谋发展的大事。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尽快调查清楚了解此案。”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镇长高满仓点头哈腰,接上又说:“案件发生在中滩镇,镇上有一定的责任,一定会积极配合,尽快查出个水落石出来。”
“先吃饭,请﹗大家请﹗请﹗”牛发站起来端起酒杯说:“各位一路辛苦了,请﹗”说罢与众人一一碰杯。
酒足饭饱之后牛发带着愧疚感说:“兄弟这次遭人暗算,悔恨交加,不仅被人救走了六十二名壮丁,还害得弟弟丢了性命。望各位彻查此案,严惩凶手,对上有个交代,对下也算是报了杀弟之仇。”
高义哼哼几声冷笑,慢条斯理地说:“交代也罢,杀弟之仇也罢,就怕兄弟这次难逃失职之责,弄不好上了军事法庭,那时恐怕就没有人敢替你说话了。”
牛发眼色大变,一股怨气悄然而来,却故作镇静地说:“我们兄弟俩对党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在这次壮丁逃跑事件中,不顾生死与顽匪激战,兄弟英勇阵亡,无奈顽匪众多,我们寡不敌众,这才让他们得以逃走。”牛发说话时显得很激动,满脸涨得通红,显示出了一肚子的委屈。
“咱们先不说尽力不尽力,总之是人跑了。”于望兴死死地盯着牛发很严肃地接上又说:“这次壮丁集体逃亡事件上级非常重视,成立专案组彻查,非查出事实真相不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话不能明说,我们早就怀疑中滩镇有共党组织,你们来之前我早就打过招呼了,要你们谨慎小心,结果还是出了事。”于望兴再次盯着牛发慢慢地说:“这件事很可能与共产党有关,老兄是个明白人,应该理解上级的用意,真格能查出个名目来你不但可以将功抵过,而且还能飞黄腾达哩。”
“人都跑光了我们上哪查?”牛发垂头丧气地问。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哪里来的上哪里查。我不相信跑了那么多的壮丁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如果能抓到一个,这个案子还不真相大白。”于望兴胸有成竹地说。
“于主任说的是,兄弟立马带人挨家挨户的查,我就不信还查不出一点眉目来。”经于望兴一点拨,牛发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
这两个脾胃相投,闲时挖空心思想的是如何讨好上级,怎样表现自己升官发财,所以一点即通。
“那就请罗副局长、李连长、段干事留守中滩镇,请高镇长好好配合,同心协力查出个水落石出。”于望兴面带笑容和气地说。
罗麻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大胡子李顺胸有成竹地说:“于主任尽管方心,有高镇长的密切配合,查出一两个人来不是多大的难事。”
李顺自营房梁出事以后,回到军营胡吹毛料不但蒙混过关,而且因征兵有功,升任连长。这次调查处理两镇壮丁逃跑事件,也是自告奋勇而来,目的还是一个,立功受奖,升官发财。
“好啊,咱们分头行动,石佛、中滩两镇同时查,查不出个一二三来决不罢休。”于望兴雄心勃勃,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接上又说:“我这就和高连长、裴警官赶往石佛镇。”说罢双手抱拳道:“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牛二人立功心切,特别是那牛发想着尽快查到线索,洗清自己的失职行为,第二天带着一个班的自卫队员开始大搜查。整个中滩镇又被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村民们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叫苦不迭。那些被抓去当壮丁的家属更是遭了殃,成了这些人搜查的重点,打、砸、逼、拷、问七八天,仍然音信全无,这才慢慢地消停下来。
于望兴根本无心滞留中滩镇,他早已怀疑中滩镇有共产党的组织,是个危险之地,弄不好会掉脑袋的。这次上级派他调查处理壮丁逃跑事件,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来,但考虑到自己将来的前途,便硬着头皮来了。“让他们三个慢慢的查去吧,共产党能把人救走,就绝不会在短时间内留下把柄让你轻易查出来。”于望兴没有对搜查抱有任何希望,他想的是如何应付上级,得过且过。
石佛镇他还是第一次来,来时牛发特意派了两名队员一路护送,到了镇政府门口,便毫不客气的将人打发走了。
出示了证件后,一个站岗的宪兵队士兵放他们进了镇政府。
大院内一片狼藉,到处是垃圾,剩饭、剩菜,汤汤水水满院都是,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三人立马皱起了眉头。
西房里传来粗野地叫骂声,“狗日的敢往老子头上泼脏水,看我不砸烂他的狗头。”
东房里的人也不甘示弱,气势汹汹地回应道:“你们晚上没有派人巡逻,人啥时跑了也不知道,不是你们的责任还是谁的责任?”
那边又有人说:“我们没有巡逻,你们后院站岗的人跑哪去了,你们擅离职守放跑了人,反而倒打一耙埋怨起我们来了。周小驹你给我听好了,等上面来人调查时咱俩当面对质。”
东房里的人说话口气马上缓和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何排长,咱们现在是一个船上的蚂蚱,我们翻船了,你们还能不沾水?”
这边的人一时也没了声音。
“吵呀,吵得好,继续,你们继续吵。”于望兴厉声说。
于主任到了,你们还不出来迎接?”裴警官高声大喊。
从东西两排房里跑出十几个人来,宪兵连的人动作快,衣着也较整齐。而东房里出来的几个警察局的人拖拖拉拉,衣帽不整,有两个大概是酒喝多了,从房里出来后东倒西歪的,站也站不稳。
于望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眼前出现的这群人,冷冷地说:“何排长、周警官请你俩到办公室来。”
一进办公室于望兴眼色一变,拍着桌子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怎么愚蠢到为了推卸责任互相漫骂的地步,不怕丢人呀。”
高义十分严肃地说:“周小驹我告诉你,这个案子如果没有结果,你们谁也跑不掉,吃不了兜着走,军事法庭正等着你们哩。”
于望兴狠狠地看了周小驹一眼气愤地说:“你说说,人到底是怎么跑的,你们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周小驹支支吾吾地说:“这几天我们共征得新兵58名,一直关押在镇政府后院,后院围墙高得很,大门也很牢固,原以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结果就在我们接到上级命令,第二天押送他们到天水新民营的当天晚上全跑了。经过仔细勘察,认真分析,我们认为是有人里应外合,从墙外扔进来撬锁工具,半夜里趁大家熟睡之际,撬开门锁悄悄逃走的。”
“你说里应外合,里应又是谁呢?有怀疑的人吗?”高义问。
“没有。我们警察局的人都是可靠的兄弟,不可能干吃里扒外的事,更不可能出卖朋友放走所有的壮丁”
“哪又是谁呢?”于望兴问。
“不知道。”
高义脸色大变,厉声说:“好了,你也不要怀疑宪兵连的人了,现在不是互相埋怨,不是互相指责,更不是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你们在擅离职守的情况下放跑了壮丁,这本身就是失职行为,仅这一条就够你喝一壶的了。现在我们只有精诚团结、齐心协力破案才是唯一的出路。你要好好想想,仔细回忆,事发前后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有没有可疑的事发生,那怕是听到的,看到的,说出来我们共同分析研究,寻找蛛丝马迹,尽快了解此案,你才有可能将功折罪,或许还能立功受奖。否则一旦上了军事法庭,谁也救不了你。”
“该说的高连长都说了,你们仔细掂量掂量,看怎嘛办?得心理有个数。”于望兴补充说。
何宗凯本是高义准备推荐要提拔当副连长的人,不成想在石佛出了这事,所以他将所有责任一再往警察局那边推。旁边的警官白瑞明知高义替宪兵队推卸责任,可警察局的人擅离职守在先,哑巴吃黄连有嘴难辨。
周小驹毕恭毕敬地说:“我全听长官的,到时请三位在上级那里多美言几句,我一定不忘你们的大恩大德,定当厚礼相报。”。
真是:混沌世界处处人弄人;
狡诈官场桩桩黑吃黑。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