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等身高的落地镜前，瑟普赖斯正在不紧不慢地一粒一粒扣着扣子。

黑色的高顶礼帽，单片金丝眼镜，剪裁得体的灰色外套，精致的棕色背心，以及脚蹬深灰马靴配上修身的白色长袜。

他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轻轻将袖子上的褶皱给抚平。然后，用手沾了些水，一丝不苟的将头发背到了脑后。

他那挺直的脊背会让人联想到松柏，脸上细小的皱纹比起涟漪更接近于树皮。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会心痛失去一个好棋子呢！你可真够无情的！好歹他也帮你做了不少事！怎么样也得给他收尸吧。可惜他的灵魂不仅难吃，还是残缺的！可怜的伊格偌米斯，死了都没人收尸。哦，忘了，他是尸骨无存。”

瑟普赖斯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邪恶阴冷的声音，明明是在帮人打抱不平，但语气听起来却十分戏虐。

更奇怪的是，镜子里除了瑟普赖斯以外别无他人。

可仔细观察，他身下投出的阴影却在诡异地微微颤抖，好像刚才的声音是它发出来的。

“奥斯特帝国超自然事件调查组检查科科长，瑟普赖斯，啧啧啧……如果让敬重你的下属知道癫火仪式是你诱惑的，那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真的好想看！想想就有趣！”

听到这话，瑟普赖斯淡定在镜子前转了个身，漫不经心地反驳道：“癫火仪式是伊格诺米斯一手造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癫狂的大笑便响彻瑟普赖斯的耳边，刺耳的笑声震得他的耳膜生疼，而且愈演愈烈，仿佛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那我问你，伊格诺米斯是怎样得到那张‘羊皮纸’的呢？如果我没记错的吧，好像是——”

但那声音故意拉长，却又戛然而止。

“好了！我生怕你笑死过去，而且没有证据就不算犯罪。”

“瑟普赖斯，为了他死，你可真是下血本了！不仅是癫火仪式，还有人体练成的笔记，你就不怕那群‘鬣狗’顺藤摸瓜找到你身上？”

那声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调不由上扬。

“他们找不到我身上的，而且你别忘了，就算他们找到了，也因为那愚蠢的制度而无法向我出手！”

“那他的女儿怎么处理？你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吧！万一她发现……”

阴影突然拉长，后径自停在瑟普赖斯的面前，好似在审视着他的表情。

瑟普赖斯语气严肃地问道：“你想吃掉奥尔瑟雅？不可能！你不能对她下手！”

“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需要给你理由吗！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瑟普赖斯挑了挑眉，但还是考虑了什么，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

“这主要是出于两方面考虑。第一，杀了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并且会引起那群蠢货的警觉。虽然他们对我计划不会有影响，但一群苍蝇也很影响心情！”

阴影不满的开口道：“那你接着说第二点吧。”

“第二，是因为她是我挚友唯一的子嗣。我不能让他的血脉断绝！”

阴影拉出的黑线开始剧烈抖动，好像是在努力憋笑。

“哦！我听到了什么？感情！想不到你还拥有这种奢侈品！”

阴影瞬间膨胀，一条细长如蛇的黑线插入瑟普赖斯的胸膛，并且毫无阻碍的四处扭动。

“让我看看，这里黑漆漆的，空荡荡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感情？它在哪里？”

瑟普赖斯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回道：“有没有感情不需要你的判断。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挚友。我们只是理念不同罢了！”

“你都设局杀了他！现在才想起他是你曾经的挚友，你不觉得好笑吗？”

瑟普赖斯对阴影的嘲讽置若罔闻，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阴影见瑟普赖斯不回答他，又继续在那里大喊大叫：“瑟普赖斯，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说话吗？话吗？吗——？”

闻言，瑟普赖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吗？认清自己的身份。”

“哦？我亲爱的‘主人’。如果我能逗笑你的话，那我很乐意做一个小丑！”

阴影不由在‘主人’二字上加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

阴影将伸入瑟普赖斯的黑线收了回去。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瑟普赖斯面不改色的回道：“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