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俞氏,洗春早晨收到了一只皇羽,展信是太子,加冠在即,请三殿下回皇城观礼,还说请了人来接她,“公主?”洗春有些害怕,太子加冠,是国事,只要三殿下还没起不了身,便该参加的,若是殿下不乐意,恐怕到时候会被圣上责问,“嗯,叫上沐夏去收拾吧!来了好一段日子,皇兄亲自来了信,本宫不好推脱!”“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等东宫的天使来时就一起回京!”“嗯!”元莳岚身子已经大好,她是公主,俞氏不敢怠慢,更何况还是外祖当家,几个舅舅舅母也极好说话,她其实很喜欢这里,姊妹们来和她说话,能让她忘掉上京城里的不愉快,可惜,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又要面对那个人,罢了,避着不见就是了……洗春看着自家殿下发呆,有些不忍心,从前殿下不爱说话,但也会热闹忙罗,庆王府的一场大火,烧掉的哪里只是庆王妃的遗物,那都是殿下的念想,这一时间没缓过来,哪还有帝姬的样子!
河洛城外,齐天驾着马车,庆王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齐天也不知道主子爷这是怎么了?又说三殿下走了好,太子请他接人又着急忙慌来了,好像拍被人抢走似的,人还病着呢,逼着他赶了五天的路,三殿下就是去河洛养病的,这倒好,也不怕又过了病气给她!元祁桢自是不知道,齐天考虑得多,只是齐天也不知道,那日大火前发生的事,幸而他不知道,若是知道酒醒之后,自己偷偷潜入公主府下了寒凉避孕之物,莳岚的病加重之后,丫鬟才敢请了太医看病,是不是来不及惊讶,该担心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她该是俞氏留给他的念想和宝贝,怎么能弄丢了呢!庆王府的马车慢悠悠进了河洛主城,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俞家家主便带着家人在门口侯着了,“见过庆王殿下!”庆王咳嗽几声,从马车里出来,面色显然不太好看,“岳丈有礼!”庆王执小辈礼,从前王妃在时便是如此,俞家主不疑有他,笑着迎接进府,上主座之后,俞家主勉强笑道“殿下今日到访是何故?”齐天正要回,只听庆王道“太子冠礼在即,委托本王接回公主殿下!”俞家主也有猜到,自从女儿过世,庆王便不曾再入河洛,偶有节礼,书信也无,如今为太子而来接公主,也是太子殿下有心了!只要公主还在,俞氏还是皇亲国戚!皇家恩薄,索性岚儿只是公主,于太子无妨!“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托,公主殿下之尊,亦是微臣嫡亲的外孙女,女儿家长大了,自是良缘如意最是要紧,俞氏小辈并无适龄子弟,微臣请王爷帮衬一二!”庆王听着,手藏在袖子里,快要捏碎,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齐天以为自家王爷不舒服,轻轻提醒一声,庆王道“晚辈知道了!”
元莳岚得知来接的人是庆王,顿时小脸煞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殿下,您怎么了?庆王说是太子殿下托他来接您…”沐夏的声音越来越小,元莳岚一下跌坐在榻上,叹道“备马车,别让皇叔等急了。”“是,是!”沐夏奇怪殿下为何这般害怕庆王,难道庆王殿下还能为了大火的事迁怒小辈不成?刚刚养起来的气色,这会儿又难看起来。元莳岚正要到门口,就碰上俞家主送庆王出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洗春讶异庆王苍白的脸色,河洛乃是庆王妃娘家,王爷莫不是长久不来,还水土不服上了?俞家主看见女婿和外孙女都瞧着病恹恹的,心下有些不忍,但也无可奈何,俞氏老祖宗但凡照拂一下这些俞家的小辈吧!怎的都是如此面容,逝者何矣,生者何辜?更有后辈小声道莳岚像母妃,又像庆王妃,“公主可好走?”“莳岚见过皇叔!”元莳岚听见他问,突然惊觉行礼,洗春和沐夏自然不敢怠慢,齐天亦行礼,“外祖,皇兄亲邀,冠礼乃是国事,莳岚要走了!”“嗯,还来得及,走慢些便是。”元莳岚被洗春扶着上马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一晃神,庆王突然撒开齐天的手,上前一把将人撑上马车,齐天有点无奈,“殿下?”且不论王爷自己还病着,这再亲近,叔侄的男女大防不顾了?这俞家家主还看着呢……众目睽睽之下,庆王坦然自若地上了自家马车,跟俞家众人笑意盈盈的道别,马车缓缓驶离河洛。元莳岚上了马车就歪倚着难受,洗春早便备了香炉茶点,祛瘟安眠,公主殿下好好休息一下便是。
马车走了一天,庆王实在有些犯困,一路安静,等齐天因为公主要休息停下稍事整顿,才发现自家王爷在发高烧,车上虽然备了一些,药但没什么效果,只能问问公主了,齐天在马车外求见,说明原委,元莳岚原本正睡着,愣生生被吵醒不说,还被要求去照顾庆王……“洗春,沐夏?”“殿下~”“你们去哪儿了?”沐夏就在不远处,“这附近有溪水,洗春姐姐去取水了。”“拿药去,看看皇叔”?“额是!”“多谢殿下!”齐天带着沐夏去照顾庆王,奈何庆王烧糊涂了,齐天喂不进去,沐夏又不敢近身,“不是,爷,您就用药吧?”庆王说着胡话,嘴巴在动,药喂不进去,齐天一个大男人,根本就没干过这种细致的活,慌乱之下就差没有硬塞,沐夏在外面看着只能干着急,“小齐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沐夏的声音传来,元莳岚心里烦躁,起身下了马车,“出了什么事?”“殿下,王爷烧糊涂了,不吃药!”元莳岚上了马车,别开齐天,勒令他下去,拿过一旁的药丸,“皇叔——吃药~”元莳岚几乎是硬塞进去,齐天偷看一眼觉得尴尬,若是主子醒着,知道他们看了这模样,怕是不高兴,一挥手,车帘落下,还顺带着离远些,“洗春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哦,我去寻寻!”不说倒也罢了,这一提起,沐夏也担心起来,往溪边去了。元莳岚学过一段时间医术,还是因为端妃药石无医殁后,庆王妃也缠绵病榻,她心急乱投医,胡乱学了几手,还没能出师,庆王妃便病逝了。庆王这情况瞧着像梦魇,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元莳岚拍着胸脯喊他,又不敢太重,只能掐人中,希望他可以醒,元祁桢又闻到了久违的药香,柔弱的怀抱是他趋之若鹜的怀恋,念想,私心作祟,让他不想动,不想醒,就这样一直躺着也好。元莳岚见状只能将药丸化在水里,拿了调羹喂药水,可惜没什么用,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以嘴渡药,冰凉的唇触碰发烧的人突然浑身紧绷起来,奈何喂药的人察觉不到,努力渡着嘴里的药水,元祁桢只觉嘴巴不听使唤,苦涩也甘之如饴…马车外,洗春和沐夏一道儿回来了,齐天还在一旁树下候着,只是也没听马车里有个动静,“殿下,奴婢取水回来了,我们启程吗?”元莳岚听见声音正要起来,奈何手脚突然发麻起来,“赶路吧!本宫手脚有些酸麻,来扶本宫!”洗春忙上前搀扶,又听公主道“快些赶去下个城镇,寻家客栈,皇叔喝了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是,请殿下上马车!”齐天驾着马车在前,元莳岚在后!马儿在道上飞奔,庆王在马车里幽幽转醒,睁着眼,四目无神,他有内家功夫护体,发烧只是自我放逐罢了~靠皇嫂得来的荫封,在十一娘死后,俞家呈报放弃爵位,远离上京,回河洛守家业,俞氏不是,她才是俞氏给本王的宝贝,十一娘,你一定也这样觉得,本王只有她,她也只能有本王……
齐天没想到自家主子已经醒了,特意找了相熟的客栈,庆王府在上京至河洛沿路城镇都有落脚处,元莳岚下车见他已经能走动,也不理会,顾自进了客栈安排的房间,洗春和沐夏进出忙碌,安排妥当了才退下,自去休息!齐天本想帮庆王找个大夫,但后者拒绝,命他安排人见驾,吩咐大业!是夜,元莳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在马车上睡得时间太长,索性开了窗户看看月夜和小镇风光,开窗声惊动了正在说话的庆王,齐天被主子盯到头皮发麻,“可要属下去解决?”来人不认识公主,只道被发现就该灭口,元祁桢回神看他,两人被震慑到头皮发麻,“齐天,去将公主带下来!”?不敢耽搁,齐天来不及惊讶,就将元莳岚从窗户带了下来,“啊?公主?”“这位是三公主!亡妃一脉。”来人有些疑惑,但也见了礼,齐天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这样做,不是不愿牵连三殿下吗?“皇皇叔,你在干什么?”元祁桢摆手让两人走,齐天便去望风,“想知道吗?跟孤来!”元莳岚紧张得脑子里穿过无数画面,设想了很多中可能,她跟着庆王进了一处暗室,待暗门关上才发现有些晚了,惊觉出什么,才颤巍巍问道“你,难道,难道,是想”“你以为孤想谋反?”庆王失笑回身,肆意地看着她,“那又如何?”“可是,父皇,父皇,”“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会死?我的母妃是,你的母妃也是,还有十一娘,她们原本都好好的,可都突然病死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元莳岚瞪着眼睛,看着这样的疯狂的庆王,她觉得很陌生,“你怎么知道?”“孤就是知道,就是不想让那些人好过,所以要乱,乱了才能抓到他们,麻痹他们,皇位又算什么?西南粮草的事,看他们急的~”元莳岚知道,皇叔都是被逼出来的,凭什么他们爱的人最后都无缘无故的死了,而那些刽子手却还能在世上安逸享乐,这不公平!“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不会的,十一娘说,俞氏会是孤的后盾,是她送给孤的礼物,孤觉得不是,你,才是。”元莳岚隐在袖子里的手,几乎要把指甲掐碎,她有些害怕,她不想庆王只是利用她,“皇叔,我们是亲人,唯一的亲人!你别这样,我害怕~”元莳岚走近庆王,想让他正常一点,“皇叔?”“你走吧!孤想一个人待着!”“齐天,把她带走!”齐天开了暗室的门,元莳岚来来不及哭闹,就被敲晕送回房间,一夜安静,第二日,洗春和沐夏伺候公主起床,只见主子蔫蔫的,齐天来请示,庆王身体不适,要晚一天动身,询问公主是自行上路还是一同延后一天,元莳岚听得,让洗春梳洗打扮好了出门,“带本宫去见皇叔!”齐天揖礼不敢动,“这,主子想让您自个儿看着办就好!”“不同意?”“您请!”齐天不敢违抗,王爷确实只剩下三公主这一个牵挂,岂敢怠慢。洗春和沐夏依吩咐在房间等着,元莳岚跟着齐天进了昨晚去过的暗室,只是这回隐隐有些酒味,她就知道,皇叔只是不甘心,和她一样。“殿下,您劝劝王爷,属下,就先出去了。”齐天见她点头,飞快出了暗室,关上门在门口守着。元莳走了几步踢到了酒坛子,脚有些痛,顿时惊呼出来,“你还来干什么?不是让你自己回去吗?”“皇叔不是说我们是唯一的亲人吗?如果是因为大火之前发生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呵,呵呵,呵呵呵,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元祁桢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元莳岚,“公主之尊,自是要许配贵族子弟,莳岚,皇叔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你说谎,骗人,你明明舍不得,”元莳岚激动地扑到他怀里,一把夺过酒坛子,大灌了一口,夏日炎炎,衣裳单薄,元祁桢感受着身上的娇软柔弱,颤着声哄道“岚儿乖,先起来,”灼热气息吐在耳边,沙哑的声音在身上的人儿来说格外诱惑,元莳岚感受到了元祁桢的变化,一时愣在那里……齐天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等大雨滂沱之后,路面泛起泥泞,乌云散去,飘来几道明亮的光,元莳岚才从暗室里出来,眉目含春,齐天低着头行礼,似有若无的香气,混着酒气和药气,“王爷醒了!你去照顾吧,本宫自行回去便是!”“三殿下慢走!”元莳岚自己回了房间,只说要进浴,洗春和沐夏不敢耽搁,忙去后厨准备热水,沐夏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许是庆王哄好了殿下,天热,殿下染了酒气,我们快去伺候,别让殿下不高兴”沐夏点点头“也对!”这几年,三殿下没少折腾庆王,难得殿下高兴,她们做奴婢的不该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