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部队，在离开这座城之后就加入了对吸血鬼侯爵霍华德三世的讨伐。’他从离开我之后的故事开始讲述。

“‘或许你这样住在城里的人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血战。吸血鬼的大军是由他初拥产生的一代代子嗣以及为数众多的血仆构成。哪怕最弱的血仆也需要三个骑士学徒才能抗衡。而霍华德拥有的是五万人的庞大血裔军队。遮天蔽日的吸血鬼和各种被它们的血液所腐化的种族和我们的军队发生了不下百次的拉锯战。

“‘你见过数百人的断肢堆叠起来的阵地吗？那场战斗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这样的阵地，被吸血鬼视为食粮的血液竟然真的能汇聚成溪流汩汩流淌。我曾经以为我是幸运的，直到命运把我抛进了这出悲剧’。他原先的笑容随着回忆已经淡去，表情也非常悲伤。

“为了安慰他，我便说：‘可是你终究活下来了，又何必再放弃这宝贵的生命？你只消一点头，我全力便帮你逃出这死境。’

“他用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我，然后说：‘可比起我后来的遭遇，战死沙场或许凄惨，但绝对是荣耀而轻松的结局。’他说着还抬了抬手，既是展示镣铐也是展示伤疤。

“‘在一次战役里，我所带领的小队直面了那位恐怖的侯爵。当时祂已近乎是存世最强的吸血鬼了，或许连它们内部的公爵也未必能与祂争锋。很快祂便杀光了我的战友、部下和扈从。没有犹豫，没有手软，没有慈悲，就像布施一样把死亡平等地分给每一个人。

“‘你是知道的，我的坐骑是一头尚未成年的雷龙，它拼死抵抗，最后用舍身用天雷笼罩了自己和敌人。我被天雷击中，从万丈高空落下。可不幸的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位侯爵撕碎了我坐骑的躯体，本该洒落的龙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球漂浮在上空。那侯爵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那时我才知道，那侯爵根本不是来战斗的。祂只是来狩猎龙血补充自己的粮仓。可惜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识。’讲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知是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必须要休息一下才能继续，还是他那时依旧对吸血鬼心有余悸。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感受不到契约另一方的力量了。我再无法像以前那样施展雷龙的力量，可比那更糟的是我并不是被部队发现的。’

“我接了一句：‘难不成你被被吸血鬼抓住了吗？’他摇摇头，悲戚的神色变成了苦笑然后说：‘吸血鬼们没有战俘，所有的俘虏都只是它们的储备粮。我当时是在一个洞穴里醒来的。醒来时虽然浑身剧痛，但好在手脚健全。

“‘很快就有一个独眼独臂，甚至还是个瘸子的女孩子发现我醒来。她很快叫来了人。一个独臂瘸腿的青年也走进我所在的洞穴。他们发现我醒了似乎非常高兴，一直对我讲着什么。可惜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好地照料着当时仍很虚弱的我。给我端来了饮水和肉食。就这么躺了好几天，我才能爬出我所在的洞穴，了解我当时的处境。

“原来我当时落下的是地上的一处大峡谷。这峡谷深有数千丈，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雷龙的庇护，从高空落下的我居然没有摔成粉身碎骨。而这幽邃的峡谷深处居然有一个人类部落，他们生活在谷底的各个洞穴之中，加起来约有数十的人数。救我的那对男女便是这个部落的一对夫妇。

“‘他们不会说通行语，更不认识外界的文字。我只能用手口并用地向救下我的那对男女询问出路。花了很大的气力我才知道，他们压根没有可以上去的办法。他们还以为我这样的天外来客是来告知他们外界的情况。

“‘我花了将近数个月的时间才彻底弄清楚这个误会。这不光是因为语言不通，更重要的是我很快就发现这个部族公开地崇拜恶魔，并且使用恶魔法术。’说到此处，这个如今因使用恶魔法术而获罪的人不免摇了摇头。

“‘我当时以为他们救我是为了把我变成血祭的对象，用我的血肉和灵魂去取悦他们崇拜的恶魔。于是我激烈的抵抗。但失去坐骑、身受重伤的我哪里还有能力以一当百，很快我就被他们制服了。他们没有绳子，用一种谷底特有的苔藓织成的绳子绑住了我，把我单独关进了一个洞穴。

“‘我本以为很快就会命丧黄泉，但他们却依旧给我供给食物。每天由那对残疾的青年夫妇轮流给我送食物和水。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逐渐恢复过来。在这期间他们部族的长者还不时来看望我，试图和我交流。一天天下来我也能听懂一些他们语言的简单词汇了。

“‘我身体慢慢恢复后，便开始尝试逃跑。他们对我的看押并不严密，我很快就跑了出去。那峡谷很大也很陡峭，我在其中东躲西藏了很久没被发现，但一直没能找到出去的办法。我在我所能攀上去的每一个制高点留下了求援的魔力符号。但从没有过一个回应。

“‘终于，到半个月后，又饥又渴的我在攻击一只山羊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发现我的那个人非常愤怒，他把我绑起来送到那个长者面前，不知在控诉着什么。那长者却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放开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天他们的祭祀需要用山羊作为祭品。那些山羊也不是野生的，而是这些洞穴人放养的。那个放羊人辛苦准备的祭品就因我全泡了汤。

“‘是的，不是人。这些洞穴人虽然崇拜恶魔，但却只用羊来做祭品。我后来问过他们，他们说，人和羊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物种的不同被偏爱。

“‘这一次我没有再逃跑，而是继续在原先发现我的那对夫妇的洞穴里居住。这对折翼的苦命鸳鸯并没有因我的逃跑而改变态度，依旧像之前一样热情。

“‘后来我终于慢慢掌握了他们的语言，向长者询问起他们部族的来历。原来他们的祖先早在恶魔统治大陆的年代还是峡谷外的住民，靠着一些原始的、同恶魔相关的法术在谷外苟延残喘。可惜到了黑暗帝国年代，他们就成了异端，于是他们的祖先被判了放逐，被驱赶到这易进难出的峡谷底部。他们的祖先从下来的时候，只知道这里是霍华德一世的封地。可霍华德一世已经是距今千年之前就已死去。

“长久的放逐让他们的祖先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直到我的到来让他们以为是地上的统治者有什么新的要求，或者是放逐了什么新人下来。所以他们立刻援救了我，让我免于死亡。但他们也确实没有离开的办法，放逐犯自然无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