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无法离开,我也只能在这里勉强生活下去,期待着哪一天救援的到来。然后也是如此我才发现为什么这些部族会被放逐下来。
“‘在贫瘠的大峡谷中,物资都是珍贵的。水是靠特定洞穴的地下水和辛苦囤积的雨水,肉只能靠那些产肉极低的山羊提供,盐只能通过祭祀的方式用恶魔法术从羊血中析出。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每一顿饭都供给我肉食对这个部族里的人来说是多么奢侈。
“‘可是他们却从未提起过,甚至给了我极大的自由。第二次被抓后,我不仅能随意行动,甚至还能和部族里的小孩子待在一起。
“‘当我意识到他们生存的不易之后,我也开始用自己的办法去改善他们的生活。我教他们一些医用的常识,治疗一些老年人的疾病,也试图去学着放羊和制作工具。慢慢地,我活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客人,而像是他们部族的一员。
“‘事实上,那也是我的人生里最祥和的一段时光。他们的生活虽然贫瘠,但却几乎没有争吵、谎言和纠纷。我从未见过哪个洞穴人和另一个人红过脸,更不要说我们司空见惯的犯罪了。唯一值得提起的不人道,就是每月都必须要献祭给恶魔换取食盐的山羊。
“‘你能想象那样的生活吗?每个人都彼此信任,彼此相爱。比比看我们这些自诩文明的外界,我们每个人都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把别人挤出去的同时我们还希望能占有更多财富,指望这些财富能够实现我们的自由,却在心底里惯于怀疑别人的帮助。’他说到此处,残破的身体竟放出了炯炯有神的目光。
“我想解释些什么,于是说:‘我已说过是我的妻子告发的,何况那些洞穴人或许只是不曾见识过峡谷外的生活,也或许是恶魔的法术作祟。’他听我说这话,没有反驳,只是摇了摇头,接着讲了下去。
“‘我那时已经活得相当像他们本地人了。可就在我已经准备安心在这里度过余生的时候,我的援军以一种我始料未及的方式到来了。
“‘那天,当我放羊回来的时候,发现洞穴的高空竟来了一只狮鹫部队。我当时心中一喜,立马朝那里奔去。可我见到的却是狮鹫骑士们正在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洞穴人。
“‘他们的效率很快,先是砍下每一个人的头颅确保死亡,再把尸体运到统一地点用火焚烧,这是骑士部队发现恶魔信徒的标准做法。当我凑近时,那火势已经照亮了大部分洞穴。我只见第二次抓住我的放羊人扶着长者朝我走来。
“‘长者以为是地上的统治者来杀死他们这些被放逐者。其实长者并不畏惧死亡,但他不想让我这个谷外人一起陪葬。于是他想准备用他们唯一的教典上记载的、但从未有人用过的法术把我送和放羊人走。’
“‘我告诉他,或许还有救。我准备同那狮鹫骑士交涉,但那放羊人拉住了我。他说已经来不及了,村子里所有的孩子已经死光了。
“‘那消息于我简直是晴天霹雳,我想起了那些早已被祥和的生活替换掉的残酷军规,恶魔信徒一律杀无赦,被腐化者同罪。
“‘万分沮丧的我被拉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洞穴里,长者已经用自己的鲜血画好了一个法阵。他把一本羊皮书给了我和放羊人,并告诉我这些是他们世代相传的法术。希望把我们送走之后能够帮上忙。
“‘我当时的心情异常苦涩,我不知道是该告诉长者正是这本书害了他们还是该解释狮鹫部队的由来。长者已经开始念祷词施法的时候我才把话出口,说或许是我引来了这些外来者。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和放羊人就被送走了。
“‘原来那是一个随机传送的法阵,就连施法者也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我们两个当时被送到了一个湖里,那放羊人不会游泳,我费尽力气才把他拉上岸。
“‘上岸后,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那放羊人就开始质问我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我尽可能用他们的语言和他解释了发生了什么事。当他听明白之后就开始骂我。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从洞穴人口中听到他们的诅咒,他们只有一句话是用来骂人的,也是用来教育小孩子不要做坏事的。那就是……’他忽然顿住了,目光朝下,不知在想什么。
“‘是什么?’我问道。‘翻译成通用语的话,’他说,‘应该是你这不值得被爱的家伙。’
“‘那放羊人用这句话骂了我很多遍,他说我压根不值得被爱,他说我不配我的手脚,他说我这不值得被爱的家伙根本就不应该被救,不值得他的哥哥和姐姐献祭手、脚和眼睛。’他依旧低着头。
“‘你说什么……’我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抬起了头,‘那本羊皮书里有那么一个法术是,用活人的肢体做祭品,可以治好别人的重伤。
“‘比如说,当时几近摔得粉身碎骨的我就是靠那对苦命人献出眼睛和手脚活下来的。’说完他又一次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