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星星姐的离去,张望并没有觉得很惆怅,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在他自己也要离开云南的时刻,张望同样不会感觉到难过亦或是拥有但凡低沉的情绪,他开心,放松,他甚至还有对即将返程的期待。不过他不会将这些情绪归类为对故土的思念,“我又不是什么诗人!”张望总会在情绪即将迸发的瞬间予以否定的限制,这才使得他的文字趋向于平庸,不至于太过轰轰烈烈,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够有想要写《去有风的地方》的想法,或者说是灵感。
“云南像是一粒种子,每一次听到就会发一次芽,直到有一天,它开满了花。”
写完第一段后,张望思绪颇乱,动笔之前还很清晰的感觉瞬间被所有的故事冲散,“就在刚刚,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依靠星星姐才终于拥有的情感,此刻估计是不能够再用上了。”张望心想,“不过,至少那种感觉在我的心里必然留有一丝余韵。”
他凭借尚未消散的感觉,硬着头皮往下写:“在此之前,我完全想过要在返程时总结这次旅行,于是一路上我都在留心......”
过程中那些画面开始浮现,张望能记得的是刚到云南时看到的背着背篓的阿婆,能记得的是一个孩子在摊铺前索要挖掘机玩具,能记得滇池的海鸥,记得郁金香,记得洱海和古城,记得雪山。“我能记得很多东西,”张望暗自想到,“可要怎么写才能够使它们显得特别?”
对文字的驾驭,即使他再怎么否认,事实依然是他不足够随性而为,他的随笔几乎都是凭借着感情流淌出来的,里面欠缺的东西总也是一目了然,至少他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张望想要为自己寻找借口,“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如何构思大纲,不知道文章的主旨意境,我会的东西,”张望转念一想,“我会的仅仅是在写作过程中突然寻觅到异样的感觉,在这样的感觉下,兴许我可以写出令人惊艳的文字,反正我自己会喜欢它们的,而且我几乎都是在文章的末尾才能寻找到这种感觉。”
张望忽然记起,覃瑜曾有一次在与另外一位学生交流时提到过,“你的文字太过悲观,我推荐张望写的,他的结尾很积极,有李白诗的感觉。”
张望很感激这种背后的表扬,比正面的夸赞更容易让他有成就感,于是无数个夜里,在他写作的时候,“证明给别人看,覃老师没有看错人”这样的念头虽然不是主导,却是自始至终支持他的动力,这篇文章同样如此。
“可是,我是不是太过于纠结这样的与众不同。”张望感觉到苦恼,虽然很多时候他自认为或许他真的有些特别的天赋,“难道不特别不是某种意义上的特别吗?”
很多时候张望都在寻找那种不特别,于是文字写来写去竟也能够避免掉很多冗余的修饰,大有去除糟粕的感觉,不过他仍然不满足,“从某种意义上说,”张望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能够去除的,是我早就该抛弃的。”
他很懊恼,“我明明可以很早就将它们全都放下,很早很早,”他想到曾经以此为傲的日子,“我还沾沾自喜呢!”他不禁羞红了脸,“说到底,我现在也不见得放下了。”
曾经因为矫揉造作的文字获得的赞誉像是某种成长的必需品,完全浸透在张望的骨子里,“或许想要剔除,我认为,非得刮骨疗毒不可!”
“那岂不是要我放弃所有的成就嘛!”张望瞬间感觉到不舍,刚刚还存在的魄力竟也不够支持他此刻下定决心,“说不定,”他或许无论如何也不愿如此割舍,“慢慢来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