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明显硬吊着一口气。见到了一身银铠的公孙瓒,立马散掉大半。
公孙瓒眼看着对方瞳孔开始放大,呼吸断断续续,神情大变,跳下马后一把扶住对方,狠狠的压住血流如注的胸腔,厉声道:“本座公孙瓒,因何受伤?”
马上的斥候,费力扭头,口鼻鲜血喷涌,眼神瞬间变亮,明显已经回光返照。
用余下的手臂,满是血腥的手,紧紧握住公孙瓒,声音仿佛破风箱般断断续续,“将,将军,西北五里,乌桓一百,棋乡,乡,遭……”
话没说完,脖子慢慢委顿,气息全无,布满褶皱的眼皮开始下沉,直到通孔内最点星芒消失。
公孙瓒沉默片刻,轻轻将对方放下马,招了招手,两位士兵默然抱拳。
“葬了吧!记得收拾遗物!”
赵参轻声提点两人之后,走到公孙瓒身旁,面露忧虑,沉吟着打断了还没回神的公孙瓒。
“郎君,斥候所报,只怕是棋乡,棋乡四面环山,聚落建在河谷,如果真有乌桓骑兵,只怕眼下已经……”
赵参言下之意是棋乡应该凶多吉少了。
公孙瓒从葬坑中收回目光,怒火升起,转身一把拽住赵参的肩铠,双目赤红,神情平静幽冷,一字一顿的说:“就算是变成废墟,本座也非去不可!”
“可,郎君,令支和棋乡,南辕北辙,根本不同路!”
赵参心中惊骇,平日里一脸纯良,星眉剑目的谦谦君子,发起火来,几欲择人而噬,山呼海啸、黑云压顶的气势,几乎让他心神不稳,勉强深口气后,语气急促的补充。
“斥候所报乌桓骑兵一百,暂看之下,想要攻破乡镇,是痴人说梦。坏在棋乡地处河谷,四面环山,水系发达,没有城墙,一旦骑兵进入大道,乡民只能退往山中,但两条腿怎么能跑过畜生?”
赵参一脸绝望,声音悲怆,闭目哭喊,“郎君,来不及了!棋乡,只怕……”
公孙瓒如何不知道这些?
但他是将军,思考问题的方式跟赵参不同。
公孙瓒双目寒光闪烁,看着涕泪横流的赵参,言辞尖锐,一字一顿沉声问:“睿渊,若是本座执意要去,你又如何?”
赵参双目泛红,双手抱拳,扑通一声跪在泥浆中,言辞恳切哀求,额头升起三道皱纹。
“郎君若要去,赵参自然跟随,可您出征前立过军令状啊郎君!”
公孙瓒看着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的赵参,心中略有感动,拉起赵参,指着已经变成新土的坟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怒声低斥。
“你糊涂,你说的这些本座会不知道?可本座为什么要去?”
公孙瓒叹了口气,“你只能看到眼前利害!”
接着神情复杂,轻轻解释道:“睿渊,本座若是不去,那就是见死不救,置袍泽于不顾!校场内好不容易凝聚的士气,顷刻就要化作乌有!”
“哪怕棋乡没有一个活口,为了在令支能有人随我舍生忘死,我都要去!”
“有些时候,理智是最大的敌人!”
公孙瓒深吸口气,不再理会赵参,上马叫来临时组成的亲兵,神色威严,朗声道:“传令,着所有儿郎转道,目标棋乡,竟有蛮夷在本座眼皮子底下屠戮汉家子,这群乌桓骑兵死不足惜!”
很快,令旗变动,队伍转向,马鸣铠动中,兵锋直至棋乡。
原本冷眼观望的士卒们,此刻士气再次高昂,嗷嗷叫着一路小跑。
公孙瓒跟着开路的骑兵,看不出表情,赵参双目依旧通红,惊讶的看着一再拔高的士气,面露钦佩。
还能这么提升士气?如此一来,就算耽搁行程,也很值当。
再想想自己刚才自作聪明的愚蠢举动,脸上臊的生疼,踌躇间,悄悄的拍了公孙瓒一记马屁。
“郎君目光高绝,赵参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