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处的黄杉一众官差却是头皮发麻,心中咒骂着杨泽是个混蛋,他要找死,就去死,何必拉上自己这些人!
高台上,看着被自己三言两语骂的有些恼怒的流民,杨泽仰天长笑:“你们居然还有脸生气!告诉你们!”
“我靖国公一脉,祖上有七人征战西陲,这七人中,有六人血洒西陲,如今看着他们戍守的地方,居然没动一刀一枪,就有二十万人逃命,我真为他们感到不值!”
说完他红着眼,怒视西陲的方向道:“我杨泽,不是懦夫,不做孬种,你们这群鼠辈不敢去和异族动刀子,我杨泽敢!
你们不敢去守卫自己的家园,我杨泽替你们去守,哪怕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我杨氏族人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乞降!”
杨泽的话音落下,许多西陲的百姓们瞬间想起来家中的老辈人流传下来的古老故事:
“百年前,杨氏有将七人,征战西陲,六人战死,一人没了双腿,失了明,可依旧死战不退,也因此,保得西陲百年来和平。
那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可如今依旧为人们津津乐道,想不到竟是眼前这位小哥的先祖。
一时间怒火和怒气渐渐消散,只剩下羞愧的低下头颅,不敢直视杨泽。
杨泽见状像是骂累了一般,失望透顶的说道:
“今日,愿意随我去西陲的老少爷们,敬请跟着我,我杨泽身无分文,没有一物可赏。
若是不愿随我去西陲,请你们让开道路,我自去之,各位乡民,敬请保重!”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唯独缺少的是呐喊者,将委曲求全,生活在底层的小民的良知唤醒。
这世上的腌臜终归太多了些,好人不偿命,恶人活千年,若事事都等着老天爷怜悯,那人间早已变成修罗地狱,再无正义可言。
将心中的万言千语尽数倾泻,杨泽才走下高台。
这一刻,杨氏族人们热泪激动的看着杨泽,仿佛从他的身上找到了昔日杨氏一族的荣耀。
不远处的苏离却是一脸的震惊,他从未想到,杨泽这个纨绔子弟居然能说出这般热血沸腾的话,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至于押官黄衫,则彻底的呆滞,杨泽的话,虽然过于偏激,却大大的激发了尚有血气之人的斗志。
更何况西垂边民本就尚武,民风彪悍,几番拱火的话下来,许多流民居然自发的聚拢到了一处。
“这人当真是妖孽,若是他有心谋逆...”
想到这儿,他不由看向那些双目包含羞愤的流民,心头一惊,一想起上面安排的差事,八成要凉,自己还能有机会下手?
与黄衫同为差役的白阿牛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触,他紧紧的攥着拳头,虽然不善言辞,但充斥怒意的脸色已然表达了心中的想法。
他才觉着,大丈夫,就当如杨家先祖一般,杀敌报国,血洒疆场,他白阿牛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什么狗屁押差,他不干了,他要跟着杨泽,杀突厥,护家园!
就连心思单纯的白阿牛都被杨泽的话语感动,莫说其他流民了。
这一刻,流民们打心眼里,敬重起杨泽,似这种逆风而行的勇士,世所罕见,竟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宽彻的道路,供杨泽他们离去。
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是一回事,行却是另外一回事,无论哪朝哪代,口是心非的键盘侠比比皆是,但言行一致的孤勇者却是少之又少。
也许是杨泽的话起到了作用,也许是流民中的一些人良心发现,总之,越来越多的流民跟在杨泽的后面,追随着他的足迹,向着卢城的方向走去。
而这种情况正快速的在流民的圈子里面传播着。
道路旁,一名中年男子,双目呆滞的抱着怀中冰凉的稚童,随后将他放进土坑内,那里面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口坑穴,埋了一家四口人,有老母亲,结发妻子,两个稚童,整整齐齐。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将他们的尸体掩埋,一边扒拉着土一边说道:
“媳妇儿,我要回家去了,咱们的地不能便宜了那帮子外族人,若不是他们来,你们也不会死在这儿,这梁子,这仇,你男人一定会给你讨回来的!”
做完这一切,男人拿起仅有的木耙子跟上了前往卢城的队伍。
他们都一样,没了念头,没了盼头,没了牵挂,孤身一人,只剩下复仇这一个执念。
杨泽万万想不到,他寥寥数语,却聚集了足足两万人的流民队伍向着西陲卢城进发。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衣甲,更没有食物,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对杨泽莫明信任的执念,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的畏惧。
武威城头上那名啃食着羊腿的将官,自然将一切看着眼中,不免微眯着眼睛,看着杨泽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
“好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少年郎,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鼓动起数万义士奔赴西陲,此子不凡,只怕将来定会大有作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