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忽起寒,落雪浮金栗。鬓髻微垂纱衣拢,弱柳扶风习。
落泪染朱唇,横剑风萧瑟。觉错幡然却已晚,辗转难安逸。
……
落雪簌簌,上京城内一片雪白寂静。
旗王府邸,下房屋内,楚淮安躺在十人的通铺上,蜷缩着瘦弱的身躯,一动不动。
她的耳畔,不断有清浅的呼吸声响起。
她蹙着眉头,几番喘息后,猛地睁开了眼。
周围一片黑暗,朦朦胧胧中,她能看到映着亮光的纸窗,和头顶上模糊黑暗的横梁。
她意识到刚才的那般景象全然是梦境,梦中的她再次重回上一世。
此刻虽已清醒,可她还是不由得感到心悸,仿佛——自己还处于那冰峰雪岭的北疆。
上一世将死的时候,也像是现在一样,漫天飞雪,霜寒九月。
只不过,上京城的气温不比北疆,即使大雪纷纷,也没有那般深入骨髓的寒冷。
思及此处,她不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
上天给了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她断然好好把握,不再重蹈覆辙。
既然已经有了上一世的教训,她断然不会再相信她的兄长。
所以她拒绝了兄长北上的邀约,而是选择成为一名女奴,来到了旗王李承瑾的府邸……
风声萧瑟而过,纸窗发出微微颤抖的声响。
她本想继续睡去,但刚刚梦到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难以再次入睡。
于是,她用手撑在身体两侧,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粗布薄被自她肩头滑落,堆叠地落在她的双腿之上。
身侧一个正在酣睡的婢女翻了个身,嘴中发出一声嘟囔,接着继续沉沉睡去。
她起身下地,穿上一件青绿色裙裤、白色素鞋,随后从一旁拿起一件藕色夹袄,罩在肚兜之外,朝下房门口行去。
屋外仍下着小雪,装点着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在楚淮安眼中,这时也显出几分虚幻的色彩。
晶莹剔透的雪花似乎正与梦境中上一世的那场大雪重叠,她不由再次深吸一口气,手扶门框停住了脚步。
上一世,北疆的雅赤无意与乌涂为敌,所以雅赤虽表面上接受皇兄的投诚,却并未器重,甚至更多的是轻视。
如果说,过去的明玄曾呈鼎盛之势,那么当今的乌涂远比过去的明玄更要气盛三分。
所以雅赤帝王做出如此折辱明玄的恶行,倒也不出人意料。
当年皇兄说出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时,她便知道,在权势利益面前,“情”字并不能算作什么。
她也是帝王的儿女,那么——她也有这么一般的狠硬心肠吗?
思及此处,却也无一正确答案,于是她走出了下房。
在将屋门轻轻带上时,她再次注意到了高墙边的那棵桂树。
记忆里,北疆鲜有这样的花木。
在她随兄长一路北上的一年里,她见到的,大多是云杉青松白杨,藏青色的山脉耸入云间,连带着山上的树木,都显得格外挺拔。
桂花这般娇贵,怕是无法在北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