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和堂处在府邸和花园的衔接处,贯连了东、中、西三处庭院。
所以来来回回的婢女内侍并不在少数。
楚淮安被季姨娘罚跪在这,手举烛台,让众人看见,这可引来了不少闲言碎语。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楚淮安听见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廊外传来。
“你瞧那人,这不是淮奴吗。”
“后庭歌舞悄,唯有楚淮奴,淮奴这二字,还是王爷亲自给起的。”
“她还真是不知羞,要我是那明玄的公主,亡国那日我便会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也不会成为现在府中人人都可欺负的淮奴。”
“她也心大,不知道羞愤。”
“瞎说,人家这是——虽然亡了国,还指望攀上什么金枝,为她撑——腰呢。”
“妖女,也就是咱们王爷不上当……”
嬉笑声不断响起又落下。
诸如此类的话语并不在少数,当然,大多数的婢女内侍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背后议论人,只是斜眼睨她,或者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旁观,却没有一个人有想要帮她楚淮安的意思。
她跪在生和堂朝北的大门旁,双手举着烛台,面朝着门廊,一动不动。
之前被碧桃踢翻的水桶,流了一地的水痕已经干涸,楚淮安低垂着眸子,纤细的手腕微微打着颤,青绿色短褂单薄的布料顺着她的胳膊滑落,露出她白皙娇嫩的肌肤。
她咬着下唇,独自努力支撑。
可她这副娇弱而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更让季姨娘瞧不上了。
她先是袅袅娜娜地走到楚淮安身边,然后用带着护甲的指尖将楚淮安的下巴挑起,轻“啧”一声,道:“还真是副狐媚模样啊。”
说着,她的手腕忽地抬起,一巴掌打在了楚淮安的脸上。
“主子,您怎地亲自动手了呢,”季姨娘身边,那小丫鬟殷勤道,“这事告诉奴婢一声,奴婢——不就替您完成了吗。”
“这打人,伤得——也是主子的手啊……”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姨娘抬手止住了。
季姨娘掩唇笑道:“烛火不熄,淮奴不起,以公主之能——应是无碍吧。”
说完,她轻笑一声,便摇曳着身姿,带人离去。
楚淮安看着那身着锦袍的季姨娘,慢慢穿过生和堂,消失在门廊的后面。
天色渐晚。
因为那是季姨娘的命令,所以并没有人敢出面帮这淮奴求情。
大家都是这等精明之人,该得罪谁,不该得罪谁,大家心里——都是门清的。
为了一个人人可以管教欺辱的淮奴,去得罪一个嚣张跋扈的主子,这个买卖,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不划算了。
蜡烛逐渐融化。
红色的滚烫烛泪慢慢顺着铜烛台滑落,楚淮安手腕颤抖,烛台倾斜,烛泪忽然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抽了口气,却忍住手背上的疼痛,没有声张。
烛台又倾斜,烛泪又滴落。
日头逐渐西斜,昏黄的光线逐渐隐于层层宫阙之后。
眼前景物逐渐变得模糊,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闪烁的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