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楚淮安在通铺上翻过了身。
辗转的月光下,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的床铺前面。
来人并未声张,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楚淮安,直到天色微微泛起亮意,她才从这里匆匆——离开。
……
时间过去得很快。
韩谦凯口中的两日很快便已过去。
此时正值正午,楚淮安半蹲在地上,正用捣衣杵敲打着浸泡在水中的衣裳。
那日被蜡烛烫伤的红痕依旧留在她的手腕上,可能也正是这抹妖艳的红——更加彰显了她下贱的身份。
别人对她的态度都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
这点本是没有什么的,世上之人皆是如此,连亲近之人都会背叛,更何况是另一国度的陌生之人呢。
她抬起手,捣衣杵落下,盆中衣裳微微下陷,又慢慢浮起。
楚淮安抹了把溅在脸颊上的水珠,手中动作微顿,心中思索着。
若是所有之人皆是如此,她倒也不用在意,只是这王府中——偏偏就有一人,似是怀有什么心思,在特意接近自己。
那暗地里窥视的视线,到底,会是谁的呢?
风吹过树梢,将那随着寒雪消融而凋零的桂花,一同自枝头上吹落。
楚淮安一边思索,一边再次拿起捣衣杵,清洗着衣裳。
一盆盆污浊换清水,一遍遍不断地浆洗。
她重复着清洗的动作,将衣裳从盆中拿出、拧干,最后踮着脚搭于架上。
她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满盆的衣裳晾于架上。
就在她又一次将木盆搬起,将里面的浊水倒掉的时候,手中忽然一滑,木盆几乎从手中掉于地上。
就在这时,从她身后经过的一个婢女忽然好心伸手,帮她扶住了木盆,然后帮她慢慢将浊水倒尽,放回地上。
木盆落地,楚淮安垂下眼睑,柔身相跪,朝着婢女道:“淮奴谢过姑娘相助。”
“哎呀,你,你快起来,”身旁的小丫鬟连忙伸手去搀,道,“怎么就还跪下了呢,大家都是婢女,谁也不比谁高贵。”
“淮奴为隶,婢女为仆,隶与仆便是天差地别,这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人比淮奴身份低贱,自然——淮奴见谁都理应行礼。”
这话是楚淮安故意说与那小丫鬟听的。
为的就是看这小丫鬟是不是那有心之人。
果不其然,她搀扶着楚淮安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忽然落在了她与楚淮安接触的肌肤上。
“公,公主,”突然之间,楚淮安听到了那丫鬟抽噎声中夹杂的喃喃话语,“奴,奴婢是春蚕啊。”
春蚕……
听到这个名字时,楚淮安心中陡然一震。
春蚕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明玄尚未亡国,楚淮安未曾及笄之时,曾有过一名贴身婢女。
那婢女便名为春蚕,是楚淮安亲自给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