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位于紫禁城之西,在宫城西墙和皇城西墙之间,这里景色颇为怡人。
杨荣就曾作诗记之:太液清涵一鉴开,溶溶漾漾自天来。光浮雪练明金阙,影带晴虹绕玉台……
相比起威严冷肃的紫禁城,这里似乎才是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寅时末,海中砥独自一人来到了皇城外,他穿着不太厚的衣裳,在寒风中微微瑟缩。
深吸了口气,海中砥默默地看着远处,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父亲下诏狱,未曾被用刑,马上就被转到了刑部狱,听说刑部打算定他一个死罪。
世叔王弘诲于前日上疏嘉靖,称海瑞无罪,请求赦免,嘉靖留中不发。
除了王弘诲,朝中也有少许正直的大臣请求嘉靖赦免海瑞,但结果都一样,奏疏全被留中,整得众人一点办法没有。
“呼~”
看着远处依稀出现灯笼的亮光和一顶轿子,隐约可见人影绰绰,海中砥知是徐阶到了,于是整了整身上的布衣,走到皇城前,在侍卫们万分震惊的目光中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尽管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让一个孩子在皇城外哭泣,但有预感这一定是大事,众人对视一眼,领头的一咬牙,上前道:
“你这小孺子,为何在皇城外哭泣,惊扰了贵人,你可担待不起,还不速速离去,我可当做没看见。”
海中砥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盈着因熬夜导致的血丝和满眶的泪水。
领头的心里不安感越来越深,催促道:“快快离去,若真有什么冤屈,自去报官,不要扰了皇城清净。”
就在他劝告间,徐阶的轿子已经被抬了过来,海中砥见状再大哭一声,惊了众人一跳。
徐阶略微苍老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发生何事了?”
一名僮仆禀报道:“回老爷,是有一孺子在皇城外哭泣。”
“孺子?”徐阶诧异地掀开帘幕,定睛一看,果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穿着粗布衣服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见过阁老。”领头的侍卫见了礼,说道:“可是这小孺子惊扰了您,我这就将他赶走。”
“慢。”徐阶觉得此事颇不寻常,示意轿夫停轿,而后走出来,行至海中砥面前问道:“你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孩子?”
海中砥擦了擦泪,可是泪水却越擦越多,哽咽道:“小子名叫海中砥,家父刚刚被抓进了大牢。”
“你是海汝贤的儿子?”徐阶诧异。
“正是。”海中砥说道:“数日前家父被锦衣卫抓进了诏狱,小子就心生惶恐,后来又听闻父亲被移送到了刑部大狱里,刑部的官员还说要定他死罪,小子愈发悲痛,唯恐父子就此死别……”
徐阶年纪大了,见了海中砥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叹息一声,方道:“那你今日跪在皇城外所为何事?”
海中砥猛地一磕头,悲声道:“如果陛下真的要判家父死罪,我愿代父而死,请陛下放我父亲归乡!”
轰隆!
本来阴沉的天色忽然响了一声闷雷,徐阶手指一颤,他看着额头通红的海中砥,心中产生的第一想法不是怜惜,而是思索他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可想了想,海中砥区区一个孺子,又长时间和父亲一起被禁足,根本接触不到外人。
而锦衣卫才撤走三天,但谁能保证暗地里没有锦衣卫监视着海中砥,这种情况下谁敢暗中联系海中砥并指使他?
‘所以代父而死是他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