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题词

红玫瑰，

和中国国旗一样的炽烈。

我的心中只有你，

永远的真爱，无限的激情，无比的浪漫。

一、只是希望能有孩子在你们跟前撒娇

国庆节长假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是星期二。

早上，在离开红苹果中学的校门不远处的人行道边，一辆蓝色吉利轿车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座椅上的胥莉娜老师，对开车的爱人周赟说：“再见！路上小心一些。”就推开副驾驶座边的车门，下了车。

吉利轿车开走之后，胥莉娜老师才要迈步向前面的学校大门走去，就感觉到又有一辆轿车在身后停了下来，无意识地扭头看见下车的是自己的同事冯文华老师。两个人相互打招呼的时候，开车的小伙子已经从车的后备箱里拎出了两只大大的袋子。

“这是我的女婿。这是胥莉娜老师。”冯文华老师居中介绍说：“我女儿他们在国庆节结婚了。今天要请大家吃喜糖。”

一直送到学校门口，外表俊朗、举止文雅的小伙子，才把装满喜糖的袋子要交给冯文华老师。胥莉娜老师忙帮着拎了其中的一袋，鼓鼓囊嚢的，还挺沉呐。

走向教学大楼的路上，胥莉娜老师夸赞小伙子很帅气，看来冯文华老师对自己的女婿是很满意的，脸上始终都是笑嘻嘻的。两人走到大楼内的楼梯口，是要分道的时候了，冯文华老师才说：“我那个女儿，说要向你这个老师一样，真气人……”

“冯文华老师，你女儿结婚啦？”半路上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是才要下楼的周寒冰老师，大大咧咧地叫着，完全不顾及身边走过的学生们：“胥莉娜老师，交给我，我帮着拎上楼去。”说着，就接过了那沉沉的喜糖袋子。周寒冰老师和冯文华老师两个是同一个八年级组的。

胥莉娜老师木然地站着，本企望冯文华老师会对自己说完那句话的，可是，冯文华老师已经随着周寒冰老师上楼了。

上班铃声响了，铃声是行动的命令。教学大楼的走廊里，学生和老师们的都明显加快了步伐。学生们急着进教室，要准备参加稍后的早读课。教师们也进入了临战的状态，负责早读的正在朝教室走去，有第一节课的也在办公室里准备教案、PPT课件、粉笔和教鞭，喝一口润喉的温茶。学生课代表忙着收缴同学们的回家作业本，在教室与教师办公室之间来往。稍后，朗朗的读书声就会从各个教室里传出来。这就是红苹果中学的晨曲。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是读书的好时光。因此，一般的学校里，上午的第一、二两节课时，教导处是很少会安排音乐课、体育课或者劳技课这类副课的。

已经人到中年的胥莉娜老师是红苹果中学的音乐老师。今年，她负责教整个七年级各个班级的音乐课。像往常一样，她走进音乐教师的专用办公室，准备先看一会儿最新一期的《中小学音乐教育》杂志。然后再温习一下教案，打开琴盖，弹奏红苹果中学晨曲中的另一个备课音符。

有人笃笃地敲门。门原本就是敞开着的。进来的是费鸿老师，他拎着一包杂志，是校刊《蓓蕾》秋季版。看见胥莉娜老师，就先递给她一本，然后又分发给其他老师，就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胥莉娜老师随手打开《蓓蕾》，正巧翻到了诗歌页。

郑涛《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

五星红旗迎风摆，中华狮醒站起来。力克强虏国威振，劲爆氢弹妖魔呆。

航母巡防海疆固，神舟腾跃天宫开。自信发展蔑螳臂，傲立东方情满怀。

余佳颖《咏菊》

铮铮铁骨英雄心，姹紫嫣红秋色新。满园幸有寿客在，肃秋暖意不输春。

胥莉娜老师跳跃性地才读了几首诗。

“吃喜糖啦！”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比人先一步进了办公室。进来的是周寒冰老师，今年才大学本科毕业，到红苹果中学见习，任教八年级（5）班的数学。她笑容满面，拎着那只鼓鼓囊嚢的喜糖袋，又补上一句：“冯文华老师女儿结婚啦，请大家吃喜糖！”第一、二节课时，周寒冰老师没有课，就热情地帮助冯文华老师到学校各个办公室分发喜糖。

走在后面的冯文华老师也拎着一只喜糖袋子。她从袋子里拿出两包装潢精美的喜糖，递到胥莉娜老师手中，又去分发给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

冯文华老师的女儿早先是在红苹果中学读初中的。刚刚才到学校见习的胥莉娜老师，恰巧是她的音乐老师。一周一次，一年仅仅不多的几节音乐课，她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印象并不深刻。何况，一晃就已经是十多年过去了，这期间，胥莉娜老师一次也没有再见到过这个学生。只是胥莉娜老师和冯文华老师是一个学校的同事，经常会在同一个年级组工作，学校里的天地，也就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大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个人碰着了，总要说上几句家常话，这个学生往往就成了两个人的一个谈资。

今年暑假之前，就听冯文华老师说，女儿要从国外留学回来了，只是女儿不肯结婚，说一辈子都不嫁人，这让做妈妈的愁的不行：“你是知道的，我就她一个孩子。她却不肯结婚。那么大的一个姑娘，杵在眼前，看着难受吧！”

现在，她的女儿突然有结婚了，应该是满足了做妈妈的心愿了，怎么在楼梯口，冯文华老师还会说“真气人”的话呢？

胥莉娜老师站起身来，想要问问冯文华老师。倒是冯文华老师走回过来，在她的耳朵边轻轻地说：

《亲鸟能不常忧心》

“哺育呵护日夜辛，教习技能风雨勤。倏然幼雏离巢去，亲鸟能不常忧心？

“在跟前那么多年了，她马上真的就要离开了我们了，心里很有些舍不得啊！”

“孩子大了，出去闯闯，现在大多是这样的。”胥莉娜老师以为冯文华老师生气，是因为女儿离开自己了，就安慰说。

“我那女儿，还要像你一样的丁克，嗨——”说着，冯文华老师摇摇头。

真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说话鄙夷的口吻一点都不想加以掩饰。这句话像一柄匕首那样插向自己，胥莉娜老师一时语塞。当初她结婚的时候，冯文华老师知道她要丁克，就以老大姐姿态，可以说是倚老卖老的，当面数落过她不止一次。

冯文华老师看看对方，欲言又止地问：“胥莉娜老师，我想问问你，十几年了，你们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吗？”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没有孩子，一点也没有后悔过？”

又是一个猝不及防，胥莉娜老师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才好，一时间有些愕然，讷讷地说：“怎么说呢！”

好像提出了问题，也就如释重负了，其实并不在意回答。冯文华老师轻轻地拍拍胥莉娜老师的手臂，坏笑着点点头，走出了音乐办公室，和周寒冰老师一起去其他办公室了。

胥莉娜老师怔怔地看着办公室门外，音乐办公室是在学校校园一个很安静的角落。这时门外是空空荡荡的，偶然有雀鸟在走廊外的树梢上鸣叫。她慢慢地坐了下去，陷入了沉思：算起来我结婚，已经坚持丁克十四年了，我后悔过吗？没有人提起这个问题，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下去了。现在，猛然间要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得不出一个肯定地答案来。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在晴好的天气里，午饭后，不少老师有散步的习惯，有的围着教学大楼兜圈子，大多数的是在操场上沿着塑胶跑道漫步。成群结队，三三两两，谈天说地，畅聊海侃。有不少学生也在室外活动，不过他们的青春活力是老师们所不能比的，他们会说笑打闹，追逐游戏，操场上多数是他们的身影。

今天的音乐课是上午第四节课时，胥莉娜老师可能是离开饭厅的最后一拨人了。慢慢地走向操场，正好看见余佳颖老师和周寒冰老师两个在散步。于是就走了过去。

余佳颖老师也是今年夏季应聘来到红苹果中学当数学教师的，比周寒冰老师大一个硕士研究生的年龄。见习期内，她只教七（3）班一个班级的数学课。因此胥莉娜老师和余佳颖老师就有了七（3）班这个交集。不过在这之前，她们两个就已经认识了。SH市里的一位知名舞蹈家，她退休之后创办了一个舞蹈训练班。余佳颖老师和胥莉娜老师都是这个舞蹈班的学员。进进出出，再加上不同组合的舞蹈动作训练，两个就熟识了，不过那只仅仅是点头之交。现在，余佳颖老师来红苹果中学见习，两个人成了同事，碰在一起谈谈话的机会也就多了。

胥莉娜老师走近的时候，正听见周寒冰老师对余佳颖老师说：“我这个人是很矛盾的。我很喜欢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又不想结婚。”看见胥莉娜老师走过来，转而就告诉说：“胥莉娜老师，你知道吗？冯文华老师的女儿跟你一样，也要丁克。她很不高兴。”

这叫胥莉娜老师怎么说话呢？她只好笑笑，目光向着她们两位年轻人扫了一下。

“唉，余佳颖老师，你说呀，到底生孩子好，还是不生孩子好啊？”就周寒冰老师一个人活泼。

是呀，胥莉娜老师在想，到底生孩子好，还是不生孩子好啊？已经是十几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胥莉娜老师结婚，预先就声明了要一辈子丁克，不生孩子。惹得双方长辈，尤其是自己的妈妈和婆婆都不开心。

“现在，结婚要丁克的，我也常常听说。”余佳颖老师并不觉得突兀。

“胥莉娜老师，听说你丁克十几年了，你们的日子过得爽吗？没有孩子，你们后悔过吗？”周寒冰老师问得天真无邪，直截了当，一点也不知道拐弯抹角。

又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了。要是在早先，胥莉娜老师会毫不犹豫自豪地告诉说，没有孩子的羁绊，生活是多么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可是现在，她还没有找到恰当的语句来加以描述。她只好微笑着着：“怎么说呢！”

一时间有了一段冷场。

为了反守为攻，胥莉娜老师岔开话题，问：“周寒冰老师，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吃喜糖啊？”

“我啊，早着呐！”

“她呀，还没有玩够呐！”余佳颖老师取笑说。

“我才毕业上班，刚刚开始可以轻松地玩了，结婚的事想还没有想过呢！”周寒冰老师笑着认真地说。

“叮铃铃。”这时，胥莉娜老师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走去操场边的树荫下。

看看来电显示，来电话的是嗲妹妹。她十分惊讶，已经失去联系十多年的闺蜜嗲妹妹居然给自己来电话了。嗲妹妹当然是一个绰号啦，当时一直这么叫，连她的大名早就忘记了。

嗲妹妹问：“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好吗？”

胥莉娜老师结婚前后的那段时间里，她们有一个姊妹团，最年长的叫雷姨，其次就是这个嗲妹妹，还有一位也只记得绰号好像是叫做洋囡囡，当然年龄也最小。四个人年龄差距不小，嗲妹妹其实比胥莉娜老师的年龄要大一些。认识的时候，雷姨已经丁克多年了。她的自在洒脱、无拘无束的生活令人羡慕不已。成为另外三位的向往，之后她们先后都结了婚，也都丁了克。胥莉娜老师曾经还是嗲妹妹结婚时候的伴娘呢。

可是结婚以后，各人都忙于自己生活，不久这个姊妹团也就自然地消亡了。已经有十多年了，现在突然间嗲妹妹有了消息，她自然很高兴一聚。

“好啊。”不过，胥莉娜老师心里确在想：像是有什么事情啊？十几年都没有联系，更没有见过面，怎么突然地就提出要见面呢？

“那好，晚上见，我们见面再谈吧。”嗲妹妹没有给胥莉娜老师提出问题的时间，就接着说：“等会儿，我订好饭店，会把饭店地址发去给你的。别忘记了，晚上一定要来啊！”说完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胥莉娜老师不解地看着手机，怎么回事啊？可是手机无语，胥莉娜老师也无语，只得摇了摇头。

胥莉娜老师不禁想起了嗲妹妹的一些往事。才和雷姨、嗲妹妹认识的时候，就觉得嗲妹妹是一个心里存不住话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她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

那时候，“女人要富养”是懵懂女孩子最爱听的西方乐曲。说什么富养的女孩以后结婚成家，会给男方带去福气，会生养出气质高雅的后代。因此，嗲妹妹的学生时代，心思都用在践行“女人要富养”和“女人要貌美如花”上了，看起来人也确实是亭亭玉立的。

她读书全是敷衍，后来她勉强考进了一所高中，又无可奈何地进入了据说可以拿大专文凭、可以进高档写字楼工作的学校。拿着职高文凭，实际上就是技校毕业之后，几经周折，才在一家规模不大的民营公司谋到了工作岗位。还好人机灵，不久就在一线操作工的同时，兼做起公司里的产量统计工作来了。

这家公司老板的独养儿子，是一个玩心很重的主，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加上他的爸爸妈妈忙着做生意赚钱，起初是不太管他，后来是管不住他。他经常想办法逃学，在外面寻衅滋事。即使被迫坐在教室里，也是心不在焉，看漫画书，做小动作，或者干脆埋头睡觉，很少认真听讲。作业有时愿意了就抄袭交差，多数的都不交作业本子。老师也管不住他，让他坐在最后一排，只要不影响上课就行。他的成绩一塌糊涂。反正也没有升留级，一路上混到初中毕业，被分流进了一所职校。他是拿着职业学校毕业证书结束了学生时代、走向社会的。

他的爸爸妈妈倒是辛辛苦苦地创下了一些财富，开了一家公司。反正口袋里也不愁没有钱花，他就不上班，在社会上混迹。很快就从外面挣到了一个“花花公子”的头衔。爸爸妈妈有心培养他接班自家公司，他却是抱定宗旨，打死了也不愿意去吃爸爸妈妈那样的苦。他只想爱自己，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做小兄弟们羡慕的最好的自己。

转机在有一天，天高气爽，风和日丽，心情舒畅，激情高扬。花花公子兴冲冲地来到公司，直闯总经理办公室，进门就开口向老爸要钱。数目越来越大，老爸是老大地不情愿。正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教训儿子的时候，嗲妹妹推门进来，把一份月度产量统计表，放在了老板台子上。看看老板脸上气氛不对，也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正垂头受教的花花公子，猛抬头，见一位芭比娃娃样的美人儿出现在面前。还好，他没有贾宝玉的才情，否则的话，一定可以唱一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段子来。他的眼睛鬼差神使地始终盯在了来人身上了。自家公司里居然有这等美人，还要去外面混什么日子呀。于是，他立刻答应了老爸，从现在开始就算是到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