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信心，如果没考好，母亲肯定会难过吧？他在心中纠结着该如何回答，回答不好母亲会责备，回答太好又怕成绩出来不理想会更让母亲伤心。

“你解放喽，三个月的暑假可以好好玩了。”母亲的话让刘明玉松了一口气。

他吃完饭便转身回房间玩手机了。

这个家，和怪物世界里的家很像，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仍未脱离那个恐怖的世界。

但是这里就是现实那个家，没有系统的提示，没有吵闹不停态度恶劣的弟弟，没有酗酒暴力 PUA的父亲，也没有一毛不拔时常异想天开 PUA他的母亲，更没有那个永远将他比下去的优秀哥哥。

这就是他那个无数次分崩离析又重新拼凑起来的家。

沉溺于虚拟网络的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流逝，在家待了两个星期，刘明玉还跟着母亲去别人家打扫过几天卫生。

母亲是一名家政人员，常年使用洗洁情等高强度洗涤剂，她的手已经烂过好几次。看着母亲为家庭付出而日渐苍老的容颜、稀疏的白发、佝偻的背和矮胖的身躯，刘明玉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应了母亲的要求。

每次他都只是淡淡地说一句“随便你”“行吧”，便又回到房间一个人待着。他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在网络世界中，因为只有在那里，现实和回忆才显得不那么难以承受，烦恼也仿佛能被轻易忘却。

翻看 QQ空间，很多人都去各地游玩了，杭州、湖南、四川……可他还宅在家里，正想着等游戏瘾过了就去追自己高三时想看的一些动漫和电视剧，然后再回老家，在通往老家的小路上种满向日葵，期待来年能看到一片金灿的花海。

在家待了两周左右，母亲便催促着刘明玉去打暑假工。每天一回到家，母亲就会问他：“找到暑假工了吗？再不去就招满了。”“天天闲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出去打暑假工！”“你看你现在什么社会经验也没有，就应该出去见见世面。”“多挣点钱也好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看你我挣钱那么辛苦，你爸爸又不出去找工作……”

刘明玉觉得母亲的话有些无理取闹，但又似乎并非如此。母亲为了这个家如此操劳，如今的模样让他有些不适，而他也知道，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是我太不懂事了，太没用懦弱了……我是负担，是累赘，是把母亲变得面目全非的罪魁祸首。”刘明玉在心中默默想着，最终他妥协了，再次对母亲说：“行吧，你开心就好。”

然而母亲却不乐意听到他这句话：“什么叫我开心就好，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你们几个人就知道吃白饭，都不知道挣钱有多难。”“你出去工作，多积累社会经验，也是为你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刘明玉耷拉着眼，低着头不断深呼吸，尽量平和地吐出一句：“嗯，我知道了。”他的眸子在各种沉默与妥协中变得黯淡无光，如深秋一潭即将干涸的井，落叶堆砌，堵塞其中，散发着沉重的腐烂气息。

这个 18岁的少年拉上房间里的窗帘，捂着嘴躺在床板上哽咽，泪水一滴滴顺着他的面颊打湿床铺。刘明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他只是觉得很难受，被占用的假期，无力改变的家庭……

他突然觉得过去在学校只求活着的日子美好而浪漫起来，在那里，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也能疯狂地求活，因为系统总会在关键时刻给他一线生机。

而在现实中，即使他抓住了转机，事情也不一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还可能将他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刘明玉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想象着刀划过那里，血缓慢流出的画面。

但他怕痛，怕死，怕死后别人的想法。

他是想自杀的，但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