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首三秃子狐假虎威,趾高气昂,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拿着鞭子,带着一帮闲汉,指挥着民夫将各种古木奇石装船。
那大船长有三十余丈,宽四丈,高有六丈,船两侧各有十余支车轮浆片,船头桅杆高挑,停泊于埠头边长。
数百民夫喊着号子,相互呼应,将一根根紫檀花梨等珍木滚上船板,还有那各种样式的太湖石、灵壁石、慈溪石、武康石,以及各式构件等。
三秃子坐在凉亭下,得意洋洋地指挥着,这时纲副李龙跑来报道:“三爷,已压到吃水线了,不能再装了”。
三秃子近前看了下船舶吃水线,又看了一下岸上,从杭州知府高权那里抢来的百窍玲珑塔这未装呢,分外显眼,便道:“这艘大船是新船,多装点没事,这百窍玲珑塔又怕压,搁上面正好”。
李龙一听,忙道:“不妥,水上行船不比陆路,倘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三秃子道:“你这老东西越来越胆小了,平常漕船也能装上万斤,这么大的船跑上几千里,走上几个月,拉这么点像什么话?再说船上加装了那么多舭龙骨,稳的很,现在正逢初夏,风轻浪小,不会有事的”。
李龙道:“毕竟是新船首航,装的太多,就怕万一遇上大风大浪可就麻烦了”。
“呸”三秃子啐了一口,“尽说晦气话,这条水路老子跑了几十回了,何曾有事?听老子的没错”。
李龙拗不过他,只得叫民夫继续装船。可是将那块百窍玲珑塔的太湖石小心翼翼装上去后,却怎么也放不稳,左右直晃。三秃子骂骂咧咧上得船去,便叫把平衡舵拆了,将太湖石放到那里。
李龙急了,连忙阻拦,可有纲首在此,没人听他纲副的,眼睁睁的看着平衡舵被人拆了。
三秃子见十船花石纲已装好,便去禀报朱勔。朱勔请了个老道苟半仙看日子,老道掐指一算,次日正是黄道吉日司,六甲值司,水陆皆宜,便定下日期。
这花石纲一纲十船,一字排开,首尾相接。三秃子是纲首,也就是船队总指挥,点了十个制使为纲正,也就是船长,各人负责一条船。杨志也是纲正,三秃子见他面相晦暗,心中不喜,便让他和纲副李龙负责最后这条船。三秃子是纲首,自然是头船,首领花石纲。
次日一早,两浙转运使朱勔带着漕司、泊司各级官员来到埠头,请来道人苟半仙祝祷各路水神护佑,焚香化表,画符图篆,一顿操做。然后朱勔下令船队开拨。
杨志虽是纲正,但多年一直在关西马战,首次押运花石纲多感稀奇,自家是个外行,因此全仰仗纲副李龙和二十多个船夫,故而对谁都恭礼有加。那李龙倒是条精细汉子,漕运出身,对水路行船了如指掌。两人相处倒也融洽,一路上互相照应,相关无事。
一晃数天。这日杨志随李龙在船上巡视,以免纰漏,见那块百窍玲珑塔太湖石外包装上有大片水渍,颇感意外。
杨志笑道:“这块太湖石哭了,想是不想离开太湖”。
李龙闻言忙道:“杨制使不可乱说,水路行船,多有忌讳,不敢胡言”。
杨志不以为然,一笑而过。
当夜,杨志在睡梦中朦胧梦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如有妖魅,忽然电闪雷鸣,惊涛骇浪,排山倒海,唬得出身冷汗,方知是一场恶梦。他有心和李龙说说,又怕犯忌,只得憋在心里,隐隐的有不祥之兆。
过了淮河,眼见转入汴河,离东京汴梁不足半月路程,李龙见杨志提心吊胆,便劝道:“快到汴京了,制使大人马上要回京复命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