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过来的,我还未与小姐说完话!”岛罕青筋暴起,眼中杀气腾腾:“一个臭要饭的外族人,每天恬不知耻地粘着大小姐,难道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今天看我不好好整顿家风,教教你什么是陈府的规矩!”
语罢,岛罕唰地一声抽出腰后的短剑,直指许绍鼻尖:“自己挑个兵器吧,别说我欺负你!”
许绍挑起嘴角,一根手指别过岛罕的剑刃:“统领究竟瞧不起我是外族人,还是瞧不起我是臭要饭的,或者,瞧不起我天天粘着大小姐,她也乐意被我粘着啊?”
剑光一闪,许绍的短袍袖笼立即少去一半。岛罕一脸狂妄:“小子,你以为我这个统领是怎么当上的?上次怕吓到老百姓,你不会真以为我不能让你见血吧?”
许绍看着我,语气和缓地说:“若离,我们不能只听这小子一面之词。就算王爷薨了,还有岛雅。想想玉阿姨……”
他说的没错。岛雅现在神志不清,一个人在没了主心骨的王府恐怕危险重重。许绍一拉缰绳,翻身上了岛罕的马。那马短小精悍,一看就极擅长跑,耐力十足。马儿仰天长啸,许绍伏在背上,捋着鬃毛耳语几句,它突然就乖顺了。许绍的手坚实有力,我一脚猛踩马镫,也稳稳跨坐上去。
岛罕目瞪口呆,还未发出声音,马儿便载着我们绝尘而去。
靠着他结实的背脊,我感到说不出来的安心。
“你跟马说了啥?”后来我好奇问他。
“基地的马术课你是白上了啊!”小黑脸一脸贱样。
马术课?一共两节,大半天都讲马的起源历史和饲料、排便……我一脸懵。
而彼时我哪有如此胸襟去关心许绍如何驯服马儿。不说王爷薨逝,父亲把我许给将军,一直信任的岛罕谎话连篇,到了王府门前,我仅存的幻想也破灭了。昔日风光无限的大院,如今只剩一半大门,另一半似是被千军万马踏过,碎断的砖瓦铺平蔓延到马路中间。
牌匾一个角还挂在横梁上,大部分被齐齐砍断。残垣断瓦上满是血迹。
一路入府,未见一个下人阻拦。曾经副使魂尽的大殿,如今挂了一个巨大的“奠”字。这字只草草写于一块粗布,吊在殿中央。粗布下方放着一口棺材,盖板早已钉死。几个年长的婢女和侍卫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在旁跪着,分不清在哭还是喘息。
我和许绍对视一眼,登时明白大半。鞒将军定是早已买通王府侍卫队,趁王爷神情恍惚,蛊惑策反之,杀了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老者,谎称病逝。而后与父亲假借祭奠的名义,踏平王府,彻底肃清敌人。父亲出钱,鞒将军出力,两人通力合作,成为俞元城真正的主人。
如果岛罕所言非虚,父亲的野心并未止步于此。鞒陈两家联姻,他要将军彻底放下戒心,伺机反客为主,拿下俞元城。可鞒将军手握重兵,父亲有什么把握可以夺权篡位?就凭几个目光短浅的副官?
“若离,别想了,先找岛雅吧。”许绍一语点醒了我。将军和父亲踏平王府,岛雅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而她现在疯疯癫癫,于旁人只是个年老色衰的妇人,也许他们并没把她放在心上。我安慰自己,开始与许绍分头搜寻。
翻遍王府,除了几个吓到失语的老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值钱的摆设不翼而飞,就连些手工精致的细软都被拿走了。
下作,我冷笑着。鞒将军,城主,二位能爬到如此高位,我等果然自愧不如。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许绍汗湿的袍子紧紧贴在背上,他喘着粗气望向我,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最后一次见岛雅是与王爷在鸣哀塔深处的林子,难不成……
我们最终在塔顶找到了岛雅,她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静静坐在布帘后等我回来。我们进去的时候,无名与两个侍卫还以先前的姿势倒在地上,里面满屋恶臭,蛆虫遍地。
我忍不住“哇”地吐了,许绍一言不发,极力忍耐。我们让她出来,可她充耳不闻,仰面朝天,在浓烈的尸臭中咿咿呀呀地唱着歌。最后我们不得不把她抬出来,在废墟中寻了个勉强能用的马车,一路往地宫疾驰。
刚走到半路,岛罕带着一队侍卫拦住去路。“怎么着,大统领这是要反啊,要把本小姐杀了吗?”我笑嘻嘻地质问。许绍也拔出剑,双方无言地对峙。
“属下不敢。吉时到了,属下只是来请大小姐赴宴。”岛罕小声说。
“赴宴未免太好听了,不就是强迫我和一个比我爹还老的人渣订婚嘛?我不愿意,你们能怎样,杀了我吗?”我扫视着一个个无比熟悉的侍卫。他们在我冷峻的目光中眼神闪躲,齐齐看向岛罕。
“统领,咱们大小姐花容月貌,嫁给那老头子着实委屈了……”糙汉子岩温道。
“是啊是啊,统领劝劝老爷,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其他侍卫也小声附和。
岛罕目露凶光,一刀插进岩温的膀子,后者顿时鲜血直流。“狗奴才,你们懂什么!城主大业将成,岂能为这点小事所累。大小姐娇生惯养十几年,报答城主的机会就在今日了。更何况——”